菟丝扣(二)(1 / 2)
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
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
如意城的新妇总会在嫁衣的领子上绣上一对菟丝花,用丝麻缠做扣,远远看去,就像是别了一对菟丝花在领子上。
“新郎官则别一朵女萝在耳尖,大意就是和和美美的了。”
顾满看着窗外敲敲打打的送嫁队伍,下巴枕在胳膊上,没什么大兴趣。
玄之坐在他对面,盯着茶杯里的水瞧,忽然出声:“此诗倾诉的乃怨妇之情,怎可这般套用?”
顾满撇过头来看他:“谁知道呢?我们这里兴菟丝子,山上到处都是,差点给缠成了一片荒山,结果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为了个什么?一个好端端的女子,怎么就成了缠丝他人的妖物呢?”
“妖物?”玄之好奇。
“非彼妖,我觉着这东西邪得很,明明是害人之物,却被传成了缠绵夫妻的象征,也不知道是那个脑子破了个大洞,水都兜不住,非要往人堆里倒,污染了好端端一群正常人。”
玄之听他声色俱佳地抱怨,倒是觉得好笑,也没在意这东西来源的奇怪之处,反倒有心调解顾满的怨愤:“求生之道罢了,本来生灵就各有奇招,人们非要牵强附会成了别的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一个一个解开?看过也便算了。”
“也是。”顾满又嘟囔了几句,最后还是撇过头去看下面送嫁的队伍。
唢呐的声音越吹越远,顾满还愣神看着那边,听到玄之出声,唤他去别处逛逛,方才回想起自己是出来陪小伙伴逛遍如意城的,不是跑到酒楼来摸鱼看热闹的,“哦”了一声,利索地跟了上去。
次日,太阳始悬于山巅之时,顾府的大门便被人拍响了,院子里常驻的修仙者门一个一个打开窗户往外看,约摸一刻后才有人从后院急匆匆地出来。
顾满看着他父亲额角上的青黑,便知是他爹爹回来了。
只是尚未现身,听了他有道友寄宿一宿也不来,这又是为什么?
顾满按下心中疑惑,正眼看堂中哆哆嗦嗦说不清话的朱家老仆,在十句废话里提出了一句重点:他家新妇涂思思新婚之夜离奇暴毙。
堂中哗然,却听城主身边出来一个声音道:“为何称暴毙,而非身亡?”
众目齐齐向这边投来,谁知站在城主身边懂得顾满一脸状况外,愣了一秒才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小伙伴。
“在下天玄门玄之。”玄之知道这些散修不爱那些条条框框的,也就没有加上那三十几代的前缀。
他看向朱家老仆,双目炯炯,沉声重复了一边他的问题。
顾满嚼出些不对来,压不住,脱口而出:“你们朱家对新妇又有何不满?”
堂中众人讶然,那朱家老仆手足无措,在城主不间断的注视下,才倒出了这里面的始末。
原来那朱家新妇涂思思是城西涂家的庶小姐,且不说这身份是何等门不当户不对,就是这场婚姻的来由,也是令人不齿的。
涂思思素来有折花的美名,外人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追求之人自然也不在少数。朱家的嫡出大公子朱有萝,自然也慕名而来,与涂小姐成了崔莺莺与张生那般的如花美眷。只是珠胎暗结,两家为了遮掩内情才不得已匆忙办了一场婚礼,给个名头就算了。
因而,不说这朱府上下绿了眼的女子,就是那些男丁,也存着几分诋毁之心,见不得他们二人好似的。一时,朱府中流言乱飞,谁也不知道着涂思思被恶化成了什么样的荡/妇。
顾满啧啧叹道:“这恶名全让新来的朱夫人给背了,男子竟是一点也没受?”
“这……我们哪敢啊?”老仆急切,一脸委屈。
玄之沉默不言,他听过昨日酒楼上酒客的闲言碎语,大多也是“涂思思勾引了朱有萝”,他当时没放在心上,谁知这里还有这些龃龉。
“多说无益,还劳秉笔师父同我一同往朱家去一趟,好差个水落石出。”
顾成昊斩断了众人的絮语,按住一群跃跃欲试的人,挑拣一些女子与自己同去朱家。
顾满往前走上几步要跟上,却被玄之拦下,听他道:“这家宅私事,你我外人,不好插手。”
“验尸是秉笔师父做的,她是个女子,我去给城主当个跑腿的小厮,不就去得了吗?再说,玄之难道对这事没什么好奇的吗?”
玄之看他一脸兴奋,说话文中杂白,有些口不择言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运气跟了上去。
不消一刻,浩浩荡荡的散修队伍就到了朱府上。
朱府门口正拆着红绸,工人前后忙活,一时管家也空不出手来给众人引路。看着顾成昊有些发黑的脸色,老仆讪讪地笑,自荐引路。
顾满与玄之落后他们一步,到时众人居然还没进朱府的门,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玄之还盘算着再双方起冲突之时调解一下,好歹不能让城主府在外头失了颜面。但他还没有动作,顾满便抢先一步,上前道:“父亲,是否需要我带人查验这朱府上下的绸缎?万一……”
万一有什么脏东西藏在什么角角落落,害了新娘子的性命,然后又给朱府的下人破坏了怎么办?
顾成昊看他一眼,目光中有赞赏之色,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顾满得了令箭,过去与管家切磋,待管家犹豫之时,他几个师父便跨一步上前,站在少城主的后头,壮了气势。
管家一见这阵势,饶是有点小修为,也虚了,领着顾满去见朱府主人。
这时顾成昊和玄之等人便被引到大堂之上,奉了茶,却还是不让他们去看案发现场。
片刻后,顾满从后堂出来,与他大师父说了几句,拉起玄之,和几位师父去挂了绸缎的地方检查。
玄之被顾满拉着,起先还不明所以,后来顾满没解释,他倒也不追问,一心一意地跟着好友检查这顾府之中是否有残余的魔气。
等到二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制止了那里正在拆绸缎的仆人,将人赶了回去,玄之才弯下腰来看地上掉落的绸缎。
顾满这时突然出声:“新娘子的死状很诡异。”
诡异是一定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清早就跑到城主府来。
反倒是这朱府的态度大有问题,倒像是避之不及似的。
顾满尚未说完,拧着眉头问到:“玄之你可觉得这朱府有些赶人的意味么?”
“走过场。”玄之言简意赅。
顾满不知怎的,就是听懂了这一句的意思,摸着下巴思考:“他们大可以请衙门来处理,非要闹上城主府?既然他们只是请人来走个过场的,没必要把事情闹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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