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眠(2 / 2)
“是啊。”那人指指路过的烛火通明的书房,“这段时间家主一直歇在书房里,好多事情等着家主处理呢。”
“啊,这么晚了,家主还在处理公务呢?”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咱们家地位是怎么回升的,大部分事物都是家主扛起来的,唉,家主也是不容易。”
“家主的确有能力,不过我看今天的情况,家主好像是想培养梁初公子做下任家主,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事咱么这些人能发表什么意见,听家主的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对了,梁初不比以前了,见到他可得客气点。”
“那是那是,你看我这不都用上敬语了吗……”
巡夜人慢慢远去,私语声已被夜风吹散在空气里。书房里,梁宪放下手头的毛笔,揉了揉太阳穴,起身伸展了身体向前走去。
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副青年男子的画像,凑近了看,跟濯央在群书坊跪的那副一模一样,画中人正是梁宸。
梁宪凝望着墙上的梁宸,徐徐开口,他表情自然,就像与他对话的不是一幅工笔丹青,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宸儿,初儿明明是你的儿子,但是跟你一点都不像啊!你的天真和冲动可是给我添过不少麻烦,初儿就不这样,他会藏拙,也有心机。”
梁宪转过身,拿起一旁的配剑昚霄,那华丽紫红色的剑身像是泼上去的鲜血。
他的手抚上昚霄妖冶的剑身,动作轻柔的像抚慰情人光滑的背脊,“不过这样也麻烦,他一直对你的死因纠缠不休,不过你放心,这些痛苦的事情,他不会知道的,他会顺顺利利的当上我们梁家的家主,昚霄,我会亲自交到他手上,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迎接这一天。”
梁宪越说越兴奋,他眼睛有些发红,语速也越来越快,握着昚霄的手青筋‘突突’直跳,“初儿是我们家的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迫切吗,宸儿?哦,我忘了,你可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从来是看不起咱们家的这些阴私。”
梁宪转过身,对着画像平和的微笑,“不过,都无所谓了,你早就不在了。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好好对初儿的,眼下我实在忙的不可开交,决定把初儿送到兰陵去,那是个好地方,你也待过的。希望他好好学成归来,做咱们梁家历史上最英明的家主。”
梁宪说着,伸手将画像一扭,一条密道出现在书柜后,梁宪挥手灭了烛火,快步走进去,密道的门随之合上,不漏半丝缝隙。
密门之后,是一条幽深的长道,倾斜着蜿蜒向前,黑黝黝的长道像是妖兽张开的嘴巴,连着食道,逼仄的空间简直令人发疯。
梁宪一下来,就点燃了一张照明符,浅蓝色的光芒显示出了这张符的等阶,低介照明符。此符在正常情况下,可以燃烧一刻钟。
在梁宪终于走完了这段路,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时,光亮正好消散,符纸化为飞灰飘落。这条只通向一个地牢的小道,梁宪竟然足足走了一刻钟。
建在地下的地牢,雨水和阳光都不会眷顾,空气里是地下特有的湿潮。屋里没有点灯,常年都是黑的,关在这里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少年,梁宪刚来的时候,她迅速用胳膊挡住了眼,那是眼睛长久不见阳光形成的视觉障碍,尽管照明符的光芒微乎其微。
“没光了,不用挡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放了下来,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上,似乎还是觉得不太安全,头又往里缩了缩。
“不用害怕,今天我不是来取血的,你看,昚霄我都没有带。”梁宪向牢里的人展示空空的双手。“今天就是来告诉你,这两天初儿回来了,你在这里,感觉到了吗?”
听见牢里变急的呼吸,梁宪微微一笑,“不过,他明天就要走了。你别急,不是那种走,”见人已经有些狂暴了,梁宪解释道,“我要送初儿去兰陵,虽说你不是玄门中人,但兰陵阮氏的大名,想必你一定听说过。”
牢中人的喉咙里传来一声怪异的呜咽,像是破风箱拉亭子的声音。
“你又在骂我假好心了吧,唉,怎么都不相信我,我已经决定了,好好培养初儿,让他做下一任家主,他身上的血脉,是我毕生的追求啊!”梁宪感激地望着牢中的人,“这也都要感谢你。”
听了这话,牢中人呜咽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的,像是女人在寒风中小声啜泣,令人不寒而栗。
“好了好了,别哭了,只要初儿接了担子,我就可以放你出来了。你都忍了十多年了,不介意再多等两年吧!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要不要换了地方住,当年你执意跟孩子一起住,我才给你修了这个地方,现在初儿走了,你也换个地方吧,这里阴气太重,你身子受不了的。”
牢中人靠在墙上,似乎觉得是跟这个人没话说,也不吼叫了。
“真的不换?那好吧。”梁宪忽然开了牢门,抬脚踏了进去,牢中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往后躲,后边都是墙壁,她撞上去,又往左移,可拖被禁锢起来的双腿,又能躲到哪去,结果连人带被子一齐栽到了床下。
梁宪看见了,三两步上前想来扶她,倒地的人像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的抱着头。
梁宪停了下来,悲悯的望着地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人,“你还怕什么呢,你什么都没有了。我过来,只是想给你换张被子,我最近在这边住,做这些事情很方便。”
直到梁宪走后很久,地上的人才放松了自己的神经,漆黑的屋子里看不清东西,只能听见一声声压抑的呜咽。
嗓子坏了的人,连哭泣的权利,都被剥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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