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姽婳(2 / 2)
濯央进来没走几步,就见阮诫抱着遮面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矮几上,摆满了泛黄的曲谱,他看一会儿,就拨几下琴弦。濯央看着他那张清冷的脸庞,心想,明明长着一张好看的脸,除了眼珠子会动,其他的真跟画上去似的。
阮诫听见脚步声至,抬头望向濯央,眉宇间没来由的柔和不少,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濯央。
随着阮诫轻微的变化,屋里的气氛也从严寒变成了糯暖,让人心尖都开始发热。濯央见阮诫望过来,也笑着跟他对视,可看着看着就眼酸了,因为阮诫一直不移开目光。
濯央心想:怎的,他这是要与我比赛,要用气势压倒我?于是,她铆足了劲、瞪大了眼,瞪得泪花子都要溢出来了。
为了防止如此惨剧发生,濯央只好认输,找了句废话掩藏尴尬,“原来你在这儿。”
虽然是句废话,但好歹能低个头。濯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擦了泪花,走到阮诫对面坐了下来,“你研究什么呢?”
“曲谱,我觉得《拂风》跟我以前在这里见过的一首曲子有些相似,但不记的是哪个了,正在找。”
濯央点点头,心想这事真是有够无聊的。果然,她待了一会儿就直不起腰了,坐姿歪七扭八的。
“里面有书,你去玩吧。”
濯央想着反正在这也是无聊,就起身往里走。
六楼收藏的都是孤本,大多是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曲谱、剑谱、珍贵的书画和小件的物器,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拿出去都会引发万人争抢,可在濯央眼里,他们只是路边无人光顾的地摊货。
她就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
一千年的时光,她被困在幽深的水底,最坚固的结界裹住了她,她的哭喊穿不出去,外面的生命也进不来,长久的折磨,除了留给她一副残破的躯体,还把她变成了一个不会流泪的怪物。
虎妖,你可要等着我,这一千年的帐,我迟早要找你清算!
濯央赶紧深呼吸,压下心口要破胸而出的愤懑,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第七层。
跟前六层的结构完全不同,第七层并没有一眼看不到头的书架,而是有无数个房间。
室内幽深阴暗,烛火在一扇扇门后闪动,濯央缓步走在廊中,朝最深处走去。她并不知道房间里是什么,但敏锐的察觉这里跟下面不同,按理说她应该非礼勿视,可她瞧着尽头摇晃的火点,被心中的那点好奇勾的心痒难耐。
她咬了口下唇瓣,推开了那扇门。
屋子不大,中间摆放着一套长桌高椅,桌上书籍整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甚至毛笔的墨迹还未干,就像主人刚刚离去。濯央走上前,见纸上写着:
十月一枕南柯梦,
此生不眷姽婳人。
她抬头打量四周,墙上悬挂着一张张画作,她走过去,从门口开始看起。
这幅画里是一个卧坐的女人,不过只是背影,那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绣绿线的锦袍,看样子有些正式,像是皇帝登基时穿的,可惜这衣裳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摧残,胳膊上、腰上都烂了不少口子。即使一片狼狈,但那女子的潇洒,像是要从画上溢出来似的。
濯央目光下移,右下角印着一块章印——阮师祁章。
濯央
明白过来,这个房间应该是按照阮师祁生前的喜好摆的,这里的东西,想必也是他的心爱之物。
她移动脚步,看向第二幅,仍然是女子的背影,只不过衣服换了,想必是她那身衣服穿不了了,换了一身粗布衣裙,这件衣服无论是质地还是款式都跟第一幅中的相差甚远,阮师祁妙笔勾勒出布衣女子坐地打坐的情景,留白无数,意境悠远,十分传神。
接下来的几幅,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女子,或卧或立,优雅有耍剑,挥汗有劈柴。濯央觉得,这应该是跟阮师祁一起生活过的女子,可奇怪的是,没有一张画有那女子的正脸,最清晰的一张不过也是露出一个尖巧的下巴。
最让濯央觉得奇怪的是,那个画中人,她越看越觉得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吗?她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回忆,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阮兰。
如遭雷击,濯央愣在当场。
怪不得她看着那个背影十分熟悉,因为,那画上的女子,就是她自己。
本以为是多年前的一时心软,只是她无聊时的一段消遣,可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开启回忆的钥匙,曾经那个瘦弱的少年,穿越千年的迷雾,突然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
“我们还会再重逢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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