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故人（2 / 2）

她漫步走过去，边走还不忘调笑那只女鬼，看能否激她再说点什么，“你都死了，还救你夫君做什么，你们二人做一对鬼鸳鸯，岂不更合你的……”

“你懂什么懂什么，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界的！死后不入同一条轮回路！”那女鬼声嘶力竭的呼喊，一抬头，正见濯央像见鬼了一样愣在棺口。

濯央神情恍惚，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棺里的人问她，“你再说一次，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女鬼也被她的反应惊住了，顺从的张口，“六百三十二年前春。”

濯央再次转过头，望着冰棺里的美男子，银发银睫，神态安详，如果不是毫无血色的嘴唇和毫无呼吸的迹象，他更像是睡着了。

颜柳君当年评价过的赤水宫里的美男子，原话是这样的：‘美人最能加分的，是他们那双像浸了酒般的眼睛，你一望过去，就想溺死在里面，再不出来。能闭着眼睛还能打动我的美人，你这偌大的赤水宫，就只凌锦一个。’

凌锦之睡颜，当真对得起颜柳君的赞誉。可惜，已经晚了，美人英魂已逝，徒留一具枯骨，还是一具被人强迫留下的枯骨！

濯央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怒气，这怒气憋了千年姗姗来迟，势头之猛烈一下就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握紧拳头努力克制，告诉自己不应该对外人生气，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她还是凌锦的妻子。尽管这样，说出口的语气仍然冷硬无比，“他死了，你为何要强留他，水族死后身形归于天地，骨灰撒在河里，才能得到安息。”

“不，他没死，他说过要陪我到最后的。”

濯央头疼欲裂，千年的囚禁，好友的失散，属下的死亡像一道道看不见的枷锁，牢牢的捆绑她的灵魂，挤压她的心脏，她痛苦万分而不能言，灵魂浮在上空备受折磨，面上却平静无波的跟女鬼继续对话。

“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他死了，你知道，他未曾失言。”

“不，你骗……”

濯央冷硬的打断了她，“骗你，有必要吗？你自己不都说了，你们不同族，你相公是水族，你不知道水族死后，要怎样安息吗？即使你真的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你不会没遇见一个水族的人吧，这些事情，难道是问不出来的？”

女鬼哭得不能自己，只是摇头。

濯央冷笑一声，“人死后要入土为安，凭什么水族没有。你相公是一条成了精的梅白鱼，他生前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而死后，你却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变得毫无光泽，跟不知那个河沟里的死鱼一样，黯淡又弱小，丝毫不值一提。你所谓的爱，就是这样吗？”

女鬼被这诛心之言扎的再也受不了了，抱着头扑在地上痛哭。濯央走过去蹲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做错了，知道吗？”

女鬼肩膀耸动，似在不住点头。

“你错在不该把精力放在这些不能挽回的事上，而是该为你相公报仇。”

女鬼满面泪痕，怔怔的仰起头看她。

“怎么，你不知道你相公是怎么死的？”

女鬼赶紧摇头，目光空洞虚无， “我知道，是道士，他们捉妖，捉了很多妖。” 说到这时，她的眼里突然燃起仇恨的火焰，“他们好狠毒，一直追着相公不放，一直追，一直追。”

濯央皱起眉头，“你确定，是一直追着凌锦。”

女鬼看向她，“凌锦是谁？”

这回轮到濯央发愣了，他们成亲了，妻子竟然还不知道丈夫的名字。”你夫君叫什么？”

“他叫阿银。”

濯央回头看躺在冰棺里的凌锦，为什么改名，因为凌锦这两字上面烙下了赤水宫的烙印吗？他不告诉妻子，是为了让她永远接触不到正确答案，从而远离纷争吗？在那段困顿的日子里，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了这个以前看都不会看半分的鬼呢？

如果，今日借这女鬼的手窥视幕后黑手，让她掺进来，凌锦，你会不会不开心呢？

“小白，告诉我你知道的，谁杀了他？”

女鬼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激动地握住濯央的手，“我找旧识打听过，是栖霞山浮云观的道士。”濯央不知道这是哪，只暗自记下来，打算出去打阮诫打听。

女鬼眼中含泪，神色凄厉中仍有惧意，“他们太厉害了，修真界无人是他们的对手，尤其是他们的观主，我、我连个小道士都打不过，只能在他们走后去找相公，等我找到他时，他浑身是血，浑身是血啊……”

女鬼似乎陷入了回忆，神情癫狂，身体绷得像一张一碰就会断的弓。她忽然转过头望向濯央，“他叫我跑，我就跑了，我不该跑的，我后悔了，我愿意跟他死在一起，我们相伴二十五载，成婚不过三月有余，就遇到了那次猎杀，我为了保持他肉体不腐，拼了命的找人气找了六百多年，也累了，你动手吧。”

女鬼似是认命，俯身露出脖颈，等了半天不见疼痛的到来，她抬起头，看见濯央静静地站在凌锦的棺前，“你不杀我吗？”

“我为何要杀你？”

“我害了这么多人。”

“你害的是你的同族，与我有何关系？”

女鬼愕然。

“你似乎跟这个弥月教主没什么交情，这样正好，以后的事你不用管了，见过我的事也忘掉，我会在这里设下结界，等事情结束后你再出来，带着你相公，送他安葬吧。”

濯央挥手，在墙壁具象化的过程中幽幽说道：“你已成厉鬼，没有回头之路，在被杀前，为你相公做点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