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口罩（1 / 2）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很难熬，是难得一见的高温，空调一开就能看到明显的白雾，连带着雪糕也成了热销单品。

叶倪穿着超市统一发放给员工的红色小背心，内衬着一件白衬衫，袖口妥帖地卷了起来，脑袋上扣着顶黑色的鸭舌帽。

他在超市做的事情不会很多，平时也就帮忙搬点箱子，照看那几排超市门口的储物柜。毕竟只是在这里打工一个暑假，他已经工作了半个月，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超市里的空调很足，也多的是人在门口打游戏蹭空调。超市里的游戏机大多是些弹珠抓牛游戏，小孩子都喜欢，也是一笔小收入。

“你这个弹珠玩的不对，玩不出它的灵魂。”少年的声音被口罩阻挡着，听起来闷闷的。

他眼睛很亮，额前有几撮凌乱的发丝，眉毛微微扬起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得意。

叶倪不经意地看过去，粉色的口罩，还挺好看的。少年旁边站着一个小孩，有些不服气：“那你说要怎么玩？你倒是玩给我看啊。”

少年乐了：“行啊，我玩给你看，我要是赢了你得叫我爸爸。”

小孩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是激将法，“行，叫就叫！你要是没赢，就得请我吃雪糕！”

少年哼笑一声，用力一弹，弹珠被弹簧杆一顶顺着既定的轨道下滑，最后滑到了出口，完美落入出弹口。

小孩看得新奇，抢着把弹珠从里面拿了出来。少年抖着腿洋洋得意道：“看见没，我玩这游戏这么多年了，可是有秘诀的。”

小孩眼睛咕噜噜一转，瞬间跑了，比吃了兴奋剂的兔子还快。

少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年头，赖账的熊孩子大概是一个垃圾桶里量产的，遍地都是。

电话响了，他不急不缓地接了起来。

“哥……”电话那头，江笙心虚地道，“你在超市附近吗？帮我买个东西呗。”

江余道，“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我这不是有事求你吗。”江笙弱弱道，“快救救你可怜的妹妹吧，不然你回来只能看到一个失血过多而瘫倒在床的虚弱少女……”

“带什么？”

江余拉了拉眼前的弹簧杆，“噔”地发出清脆的一声。

“帮我带包日用和夜用的。家里刚好用完了，我忘记买了。”江笙道，“我要space7的，别买错了。”

“知道了。”江余敷衍地挂掉了电话，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了储物柜前，按下存物键，领走条码纸，箱门打开了。他打量了一下柜子，那么小，明显装不下啊。

他强行塞进一个袋子，关上柜门，看着被剩下的那个包发愁。

叶倪走近储物箱：“您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江余略略转头，粉色的口罩挺显眼，脖颈处露出的皮肤很白。

他想，这超市今年难得没招大爷大妈啊，小伙子还挺帅的，和他有的一拼。

就是人看着挺冷，脸上也没个笑容。

“你好，”江余余光里瞥到结账台旁边推着好几箱啤酒，或许可以把东西放上面，“我可以把东西先寄放在这里吗？一会儿就好。”

叶倪应了声“好”。

江余口罩下露出个笑来：“谢谢。”

他放下手里装着特产的袋子，匆匆忙忙地走进了超市。

叶倪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少年青涩的身体像是抽芽的小树，一米七几的身高在人群里还算扎眼，不过腰挺细的。

“小倪！来搭把手卸点货！”进货的大卡车就停在超市门口，大叔吆喝着叫他去帮忙。

“来了。”

叶倪随口应了声，把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更低。

好不容易把货搬完了，大叔夸他力气大，叶倪淡淡笑着，用矿泉水浇在手上洗手，捏扁扔到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这小子投的还挺准。”大叔憨憨地笑着，“看你这俊模样，在学校里肯定一大堆小女生追吧。今年准备上高一了吗？还是高二？”

叶倪微微抿唇，“今年准备上高一了。”

“高一？真好啊。”大叔开始滔滔不绝，“想当年，你大叔也是能上高中的人，录取通知书都送到家里了，要不是家里……”

“诶，老张，又要讲你那些年的光辉历史啊，你都说过多少遍了，自个也不嫌腻。”结账台上的刘姨撇了撇嘴，“小倪，你快来帮我替一下，我肚子疼去趟厕所。晚上阿姨请你吃烧烤。”

叶倪道：“不用了刘姨，你快去吧。”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那阿姨去了啊。记得结账的时候问他们有没有积分卡，别忘记了。”

刚好这个时候是下午一点多，天很热，温度直线飙升，超市里人不是很多。叶倪一件件商品扫过去，一抬眼，又看见那个粉红色口罩的小哥。

他微挑眉，鸭舌帽挡住了脸上模糊的笑意。

江余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敲敲打打出一行字来。他的系统字体设置的是超大号，叶倪看得很清晰：小哥哥小哥哥，网恋吗，我萝莉音～

句尾的波浪号生生流露出一丝浪荡和娇俏。

很快，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小姐姐小姐姐，网恋吗，我贼喜欢你

对话框出来后，又弹出一个表情包：苍蝇搓手.JPG

江余又打出一行字来：小哥哥我也喜欢你噢～

接着他发过去一张表情包，粉粉的底色上一个女孩捂脸害羞，下方配着三个字：嘤、嘤、嘤。

目睹了全过程的路人叶倪：“……”

他现在满脑子都充斥着那个浪荡的波浪号。

神他妈的小姐姐，屏幕对面的那个兄弟你怕是不知道，这个小姐姐说不定掏出来比你还大。

他收回了视线。

“请把您的购物篮给我。”

江余反应很快地收起了手机，把购物篮提到了结账台上。叶倪一看，里面是两包少女心满满的卫生巾，一包粉色日用，一包紫色夜用。

叶倪面不改色地一一扫过：“一共是39.4。有积分卡吗？”

“没有。”

“要袋子吗？”

叶倪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来。

“能不能给我一个不透明的袋子，我买的东西不太方便用透明的。”

江余拉下粉红色的口罩，露出大半张脸来，线条流畅的下颌，带一点点少年的痞气，唇梢有几分狡黠的笑意，“小哥哥，我求求你了呗。”

叶倪脑子里回荡着刚才瞥到的一句话：小哥哥我喜欢你哦~

去他娘的小哥哥。

叶倪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袋子都是透明的。一个两毛。”

“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