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 / 2)
柳风拂接过秦源抱着,三人又走了一段小路,发现这路崎岖不平,才知道原来密道出来直通一座小山峰,他们在林间远眺,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西洲城城门。
柳风拂把秦源放在地上。
霍朗之问:“不继续赶路去找医馆吗?”
柳风拂摇头:“不用,我可以救他。”
“但是这里不太安全,万一离兮的人追出来……”
“不会,你看我们这一路风平浪静的,接应他的人还没来,他不会出来。我们不要离开这里,等到接应离兮的人来了,先干掉他们,顶替他们的位置,等离兮从石门出来,咱们再下手,就能救出念归。”
他话中对人命的无视的那种狠劲让霍朗之无语,在他说话间,他取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扒开秦源的嘴,往他的嘴里滴自己的血。
霍朗之没有说话,等他做完这些事撕下衣服上的布料包扎好伤口才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柳风拂坐下来,道:“你也坐,难得平静一会儿,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了去摘果子吃,又渴又饿。”
霍朗之说:“你可以先去吃果子。”
柳风拂笑起来,从旁边秦源的小背包里面取了块饼子丢给霍朗之,“现在你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健全的人了,吃饱喝足了,一会儿要是要打架你先上。”
他用力拍打头顶的树,树上噼里啪啦落下好些野果。
“吃吧,都是没毒的,擦擦就能吃,不用洗,还很方便,就怕你吃不惯,我们走江湖的糙惯了,比不得你们金枝玉叶命好金贵。”
霍朗之捡了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得嘎嘣响。
柳风拂笑起来:“曾经有个小孩儿,他生在一个水乡,他的父亲,是一介书生,母亲其实是大户人家的一个侍女,那家的小姐人很好,他的父亲只是科举失意路过了那个大户人家,却对母亲一见钟情,那小姐觉得他的父亲很稳妥,就应下了他们的婚事,可是那大户人家规矩很严,就算是个丫头,也不能许配给一个穷书生,那小姐是个好人,给了书生钱,还帮他们私奔。之后丫头嫁给了书生,她不嫌弃书生贫穷,而有了这个媳妇以后呢,书生也安心在镇上卖画写字,倒也不想着去求取功名了。几年之后,他们有了个孩子,又过了几年,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本该是清贫却快乐的一家人家,却没想到啊,当年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强娶,娶她的人家有钱有势,大户人家也没有办法反对,就想出了个坏主意,让小姐的好姐妹去李代桃僵,这中间就出了错误,小姐的好姐妹又和另一户人家的公子扯上了关系,这两户人家都好面子,最后害得小姐家破人亡。小姐家中剩下的亲眷想着要复兴家族,不知怎么就找上了这个早就默认离开小姐家的侍女。他们
以侍女不忠为由杀了她,还杀了她的丈夫,他们带走了两个孩子,说要训练他们成为杀手,去做最锋利的武器,去赶死,去复仇。那家的大儿子比小儿子大了五岁,哥哥当然不能让弟弟也沦落到这种苦境当中,就求那些人放过自己的弟弟。冰天雪地里面,哥哥跪断了腿,瞎了眼睛,终于求着他们送走了自己的弟弟。之后,哥哥成为了那家人家复仇的工具,他没日没夜的接受非人的训练,每天在血水里面泡着长大,他的腿换成了假肢,他用一只眼睛也能射准弓箭,他尝遍世间的毒草和毒药,全身泡过毒虫,他甚至淋过滚烫的油水,皮肤全都溃烂,再撕掉,长出新的皮肤,他改名换姓,强迫自己忘掉儿时的欢乐,他学习各地的风俗学习贵族礼仪,换上华丽的衣袍,甩着扇子坐在春风下吟诗弄曲,踏上了所谓的复仇的路。他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的可怕的人,他想死,但他不能死,他想报仇,报失去父母的仇,报和弟弟分散的仇,但是找谁报呢?他已经不清楚了,他不知道是找那小姐的亲眷报仇,还是找那害得小姐家破人亡的两个高门大户报仇,他只有一个人,只有一条贱命……”
霍朗之说:“这个故事里的主角,是你吧。”
柳风拂一愣,笑了:“故事就只是故事,再动听再感人也不过是故事,你就是个听书人,可别太入戏了。”
霍朗之耸耸肩:“从故事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很可怜,他们一家都很可怜,成了牺牲品。我希望他的弟弟平安顺遂,才对得起他这么大的牺牲。”
“但是这个孩子的命并不低贱,相反,他有这个世上最纯粹的灵魂。”
“小的时候我经常问我哥,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我哥说,哥哥就是要保护弟弟啊。但我觉得这话不对,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什么都得让着我,什么都得替我去做,但是他就这样没有怨言做了二十年,后来我知道,我们甚至连兄弟都不是,我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坏人,可他还是把我当弟弟,我有难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来帮我的。”
“凭心而论,如果我是我哥,我做不到这样的。就像你故事里的哥哥,为了保护弟弟做了这么多牺牲,我猜,用一只眼睛看着自己的假肢,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的时候,他一定在思念弟弟,想着他是不是过得好,会不会被人欺负,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哪一刻,会想起自己的兄长。”
“他不一定是真的怨恨这个世界,他已经给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了,那就是对弟弟的想念和爱。”
柳风拂这样骄傲的人,因为这一句话,终于忍不住放声恸哭起来了。
霍朗之沉默不语,看着哭泣的柳风拂和他身边沉睡的秦源。
柳风拂收住了自己喷涌而出的感情,道:“我的血可以解毒,所以我喂他喝我的血。”
霍朗之点点头,“你对秦源,还真的有点哥哥照顾弟弟的样子了,这一路上一直护着他、照顾他,他睡着了还给他盖衣服,让他靠在你身上,几乎和他寸步不离。”
柳风拂看着秦源眼中温柔:“就觉得和他有缘,这孩子人也好,值得我这么对他的。”
霍朗之说:“你看,不管是谁,在这世上总会找到一个会对你好,你也愿意对他好的人,所以,不管身处何地,都不要放弃爱,活下去,不止是活着,更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对得起真心待你之人。”
柳风拂笑了:“霍将军说的这话,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痛苦的富贵之人说的,总是劝别人大度,教别人心善,心善大度就能过好日子了?街上的乞丐一半以上都曾经心善大度,但那改变了什么吗?他们依旧贫苦,依旧爬在地上等着看人的脸色。”
霍朗之笑了:“你现在这么想,是因为你站在了和我不一样的角
度,我多说无益,等哪天你的想法转过来,该想明白的时候,你就自然而然想明白了,我很期待那一天。”
说完霍朗之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去捡地上的果子。
柳风拂摸了摸秦源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再睡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