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吉萍得意洋洋地指着位列榜首的名字，“我的名字真好看啊！”

“前三甲里就数你的名字难听！”向麒不以为然。

向麟位列第三，第二名是一名男生，叫做“成冰川”。

吉萍用手肘碰了碰向麟的胳膊，“这个成冰川以后就是我们的同学喔！我听我爸说，他是从美国德克萨斯州来的，从小都没上过学校，就躲在家里自学成才，很特殊的。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叫于文超，今年高二，成绩超好，人也超帅的。”

“你喜欢这个于文超了啊？”朱蕊嗲声嗲气地学舌，“人也超帅的！”

吉萍一把揪住向麒的衣袖，“我喜欢的一直是向麒同学啊，我爸都知道！”

“松开！”向麒掸了掸衣袖，“请你自重啊这位女同学。”

向麟话很少，她静静地琢磨着学校的奖励制度。

全级第一名全免学费，第二名免百分之九十，第三名免百分之八十，往后再到第十名的免额百分之五十。

向麟暗自下决心，下次报名，那百分之二十的学费也不要再交了。

只是她未曾料到，凭借加倍的踏实努力，她年年占据排行榜顶端部分，可惜超过了此时第一的吉萍，却怎么也超不过成冰川。

高三时她终于如愿以偿荣登榜首，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成冰川让着她。

八年前。

2000年，12月17日深夜，美国德克萨斯州的绿茵牧场中央的别墅里，一位名叫玛丽的退休护士正盘腿坐在温暖的壁炉前打盹，旁边的躺椅里，一床毯子包裹着一个好看的中国娃娃——七岁的成冰川。

炉火映照着他白皙的脸蛋，长而柔软的睫毛根根分明，薄而红润的嘴唇，鼻梁挺直，小小一张脸轮廓清晰，妙又妙在线条反又不失柔和。

五里开外，住着丧偶的老托尼，身畔只留得一个女孩儿凯莉，为陪伴在镇上读书的独女，他不日便准备搬到镇上去了。

凯莉虚长成冰川两岁，素来勇敢活泼，乐观开朗，对成冰川也是爱护有加。而成冰川身居环境优美的大牧场却向来体弱多病，小孩子自然不乏天真烂漫，但与凯莉一比，越发显得安静起来。

唰唰的雨声掩盖了门板开合的声响，当一个风韵犹存的太太把手放在玛丽的肩上时，玛丽才发现有人进了屋。

来人解下围巾搭在摇椅扶手上，“托尼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房子租给了牧场的工人。”

“凯莉也走了，他就更没有玩伴了。”玛丽看了看熟睡中的成冰川。

“我和老成考虑着也该送他上学校了。”

玛丽看着眼角永远堆着笑意的华人张太太，从护士站退休下来以后，她来绿茵牧场看顾成冰川一晃也一年了，她不像是这家人的保姆或家庭护理，倒更像是张太太的好友。

玛丽收回目光，笑问：“饿不饿？”

“有些！”张太太压低声音说，“我送冰川上楼去睡，下来一块吃点。”

玛丽目送女主人连同毯子抱着孩子走向了楼梯，然后系上围裙着手准备两份简易的宵夜。

然而食物准备妥当以后，理应享用它们的人却迟迟不来。她只料孩子醒了，当奶奶的必要陪着说会儿话。她想了想，用托盘端着食物循着楼梯走了上去。

她大惊失色，看见张太太倒在楼梯拐角一动不动时。

圣诞节，绿茵牧场上空的夜幕阴沉。

两束车灯刺破黑暗，一辆漆黑的福特轿车朝着牧场中央的大房子逼了过来。

随后，绿茵牧场的场主，一个有着浓密黑发的男人醉醺醺地推开车门，又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值得一提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带着不酗酒的好习惯于25年前从中国移居美洲大地的，本来他是不会喝得头昏脑涨的，只是近日他刚刚经历了可谓一生中最伤心的事情才破天荒地喝过了量。

他步履不稳地进了屋，一甩手，昂贵的雕花大门怒吼了一声嵌入了门框。

室内毫无动静，成冰川送奶奶下葬的那天受了凉，玛丽喂他吃了药，此刻正睡着。而玛丽回家过节了，今晚也并不在此。

一切，都因为女主人因急性脑溢血猝死而显得与往常不同。

蒙头睡在沙发上的成冰川睁眼看见爷爷时，钻出毯子伸出双手作势拥抱。

玛丽说，她送孩子上楼睡觉后便摔了，就这一摔却把人摔没了。他突然偏激地想，都是成冰川害得……

玛丽放心不下成冰川，圣诞节的第二天，她在晨光中推开门的时候震惊地退了一步，眼前的一片狼藉掩盖了客厅原有的温暖布局。墙边那个一米高的金鱼缸本是她的最爱，如今养鱼的玻璃大缸碎了一地，奇怪的是地上却没有一条鱼。

等找到鱼时，它们有的已经翻着肚子死在水面上了，余下幸存的，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快活地游蹿。

无暇顾鱼，玛丽抱起趴在浴缸边上的成冰川，一摸，衣服湿冷，手脚冰凉，额头却滚烫。

成老先生原以为，虽然成冰川一向与自己不甚亲热，但失去奶奶后他会抓住他，再加上玛丽也因故辞职了，眼下他是成冰川唯一的亲人。然而，成冰川对他不理不睬，反而有些害怕他。

成老先生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满心内疚，他追悔莫及，成冰川再也不会像过去一年里那样，时不时有些害羞地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搂住他，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晚安吻了。因为成冰川信赖地想要拥抱他时，他血冲脑门，把成冰川当做一件泄愤的物件，想摔就摔出去了。

成冰川入学的计划也搁置了。成老先生尝试过让成冰川适应学校生活，但一年下来，成冰川健康状况更加糟糕，人也更加安静得古怪。追问下得知他愿意学习，但不想再去学校，成老先生觉得成冰川意志已定，一时心软，居然应允了。

不愿上学，就在家里安放了大量的书籍，就利用在线学习，就同步收集中西方的教材亲自辅导……

成老先生不得不承认成冰川善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自学能力与自制力也是远胜于同龄人。只是这样的迁就，造就的是成冰川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并非与外界生活毫不相干，只是他很多时候都像世俗常态的旁观者，沉默寡言地固守在绿茵牧场，只偶尔接触外界的生活。

托尼和凯莉每年都会回到牧场度假，成冰川与凯莉一静一动，相处十分融洽，凯莉带成冰川一同骑马、游泳、去城镇闲逛、去牧场外缘的湖泊划船或者写生……

成老先生十分感激托尼父女，凯莉是成冰川唯一的朋友，她的陪伴对于成冰川来说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