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毛(1 / 2)
“小风,在想什么?”
“嗯?妈。”陆予风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姜芳,笑道,“没什么,我准备休息了。”
“好,今天一定要早点休息,可别再熬夜了。”
“妈……”陆予风轻声叫住她,“我一直很好,没什么的。不要多想。”
姜芳瞬间红了眼,捂住嘴,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应了两声。
待她离开,陆予风拿出藏在被子下的那张照片,留恋似的看了一眼,然后静静地将它撕碎。其实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他想。
他向来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虽然早习惯笑脸待人,但真的很累。他想改变,趁着这次机会,也许是最好的。
2019年 8月18日,大理晴朗的夜色中,古城变得的鲜活起来。
街道两边,形形色色的小摊、小酒馆,听到歌手唱着陈奕迅的《红玫瑰》,却是始终觉得《白玫瑰》更有感觉;又听见斜前方传来撕心裂肺的《私奔》,可谓用情至深,“奔”字破音到底;一个小巷口,一个电视屏,屏幕上女孩弹着吉他,静静唱着beyond的《喜欢你》。
这些喧嚣的,浮华的,年轻的,激情的,与陆予风无关,他只是一个过路人,是一颗黑色的痣,不可能变成扎染上那灵动的蓝色花。
一对又一对情侣携手走过,无论是衣服上组成的心形,还是同一格调的汉服;无论是相伴走进酒馆听歌、喝酒言欢,还是站在地摊旁购物。他们是成双的,幸福的;陆予风是形单的、乏味的。
——大理,是有情人的归处。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是在网上看到的?也许吧。
回客栈的路上,他接到了一条短信,是妈妈发来的。他简单的回复,然后继续走。
忽然,一股香味袭来,伴着微冷的晚风,他激灵了下,停住。
那是一个简陋的小摊,只一个打开的小箱子,便携台灯夹在上沿,摊主是一个不算高的男人。
鬼使神差的,他走进,借着小台灯的白光,他看见那箱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香薰,颜色缤纷,还有鲜花点缀。卖香薰的男人……?额,好奇怪。他默默抬起手,指着一块紫色的香薰,憋了半天,问道:“怎么卖?”
“30。”摊主回答。“是自己用还是送给女朋友?”
!陆予风抬头,对上摊主的眼——竟是个年轻小伙,带了口罩,长得挺帅,有点陈坤年轻时的感觉。
“不,当然不是自己用。我送人。"陆予风笑着辩解,“30是吗?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摊主的眼睛弯了弯,拿起另外一款粉色的香薰:“送人的话,推荐这款,价钱一样。”
“看你在这样子,是学生吧。”
陆予风边打开微信扫码付钱,边回答是。
“是毕业旅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同学呢?”
“啊,我,”陆予风接过口袋,笑了笑,“我觉得酒馆太吵。”
客栈静得像是在另一个维度,老板等到最后一位客人,便踱步关门关灯。
陆予风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看来今天是不能再看电子屏了。他干脆关机,把iPad放进行李箱,所谓眼不见心为静。
在大理千里之外,同样是没入深黑的帝都,还有人紧紧盯着屏幕暗淡又光亮,无限重复循环,如白昼交替、黑夜轮回,不知倦。
他还不懂,有时错过是一件巧合。
第二天晨起,阳光熹微,终于瞥见天际一抹蓝晕,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医生已经来过,确认了手术时间。 姜芳就站在床边,隔床一人的距离。她再次建议道:“小风,手术可以不做。你的近视程度太深,我怕……”
陆予风望向她,只见模糊的轮廓,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笑得温和,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妈,医生说可以,不用担心。而且,我也不想一辈子戴眼镜。隐形眼镜也不想。”
“我想要改变。高考已经失败了,我不能一值失败。”
哪怕这只是外表的改变,带着自欺欺人的愚昧,但也是好的。至少,他尝试去改变了。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窗户受损,为何不去修补?陆予风再次看向姜芳:“妈,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姜芳点头,离开病房,并关了门。
陆予风从床头摸起手机,闭了眼,叫得小心翼翼:“hi,Siri。给唐逸拨打电话。”
电话几乎瞬间就被接起,陆予风怔了下,许久不听对方说话,于是轻声道:“那天,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哦。”
陆予风几乎能想象到唐逸的表情,像是表哥家的那只白色安哥拉,见到水池又故作优雅,“还有就是,我也没逃。诶,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我没按时去报道军训,事出有因,但我没想过复读。你也知道,高三有多累,我又不是肯吃苦的人。而且我答应过你,我们一起毕业,一起找工作……”
“唐逸,我没要愚弄你的意思。你一直很重要,我……"
“我、我们,是朋友……”陆予风简直有要抽自己的冲动,要不要太怂??!!他眼前只有反复变幻的红色黑影,随机分散的光点,白色的断裂的细丝,那是眼皮遮眼的景象,是他这么些天来所见最频繁的风景。每一次都是不同,但每一次都是为了相同的目的——改变、磨合、完善,都只有那唯一的目的——
“唐逸?你在听吗?”
“……在。”
“现在几点了?军训还好吗?不要被晒到中暑,照顾好自己。”
“陆予风,中午。”唐逸靠着树,眼睛不断瞥向可能来人的地方,压低了声音,“你像女人。”
不等对方反应,唐逸挂了电话,心情好了不少。但他依旧没有笑。
他走出浓阴,返回宿舍,似乎太阳没有接电话前那么晒。
陆予风盯着黑漆漆的手机屏,盯着屏幕里的双眼,拼命想看出什么,却又茫然片刻,为什么要盯着手机不放?
手术前,医生用无菌盐水和氯霉素眼药水做眼部冲洗,时间大约是5~10分钟,是为了降低或避免眼睛感染。在那一刻,眼睛与无菌盐水接触时,陆予风从内心深处涌出不安,如钱塘江的春潮,将他此前所有心理建设冲倒、溃败。他突然害怕手术不能成功。
手术开始,医生将麻醉药滴在眼球。陆予风的眼暂时失去了痛觉,但他还能感觉,空气中有微小的粒子与眼球接触,一切感官都太敏锐;然而,他分辨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一切感官都太迟钝。
“第三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希望风帆,现在开始——”
唐逸从教室窗户望向操场,只见主席台上的少年干净有力地比划动作,为什么总一副精气饱满的样子?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体转运动时才回过神,转过身擦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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