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梁换柱(五)(2 / 2)
贺一峰仔细回顾了这些天的相处,感觉两人性子随和并无恶意,言语之间对他十分关切,像是出自真心。
“我不这么认为。”他对苗丹说:“极有可能他俩就是挡在我们身上的救命恩人,我想不到其他人有此能力或动机。你别真把他们当乞丐。偏远山区里出来的人,哪怕身怀绝技,毕竟钱少、年纪老,又没个合法证件,很容易受人白眼流落街头。也许他们以前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识得字,才会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苗丹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问:“如果是他们救了我们,那他们肯定伤得不轻,能上哪儿去呢?”
贺一峰颔首不语,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中巴车昨天刚被拖吊上来,一时没有人手去处理便暂时搁在路旁,斜靠着不断被清理出来堆得小山似的土石方。
车内仍保留着事发时的样子,玻璃碎渣散落各处,行李架上的铁管张牙舞爪横贯厢体,破裂倒塌的座椅与扭曲的铁皮车身挤作一团,压埋着淋淋沥沥的血迹。
那天四人一同坐在左边靠尾的位置上,身后没有其他乘客。由于车上人数不多,大伙相互之间隔得稀稀拉拉,最近的乘客也离着有三排远。
贺一峰走到车旁,示意苗丹看:“你瞧这儿!”
苗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找去,冷不丁入眼一大片黑褐色的血迹。她吓得捂住眼,一个劲往男友身后躲。
那是老丐坐过的位置。旁边窗户破了,尖锐的玻璃上沾着猩红,往下淌到座位上将整个椅子染变了色。一根撕裂的铁管从头顶刺下,断口处的金属片翻卷起来,锋利无比,挂着一缕蓝色衣襟与一小块皮肉在两人眼前晃来晃去。
“他……他们受伤了?”
这个事实让苗丹震惊不已。
即使不懂医,她也知道这么大的出血量不是闹着玩的,伤者哪怕勉力支撑没有休克,也绝对不能攀爬上20多米的悬崖自行离开。她一想到这可能是为了救自己而造成的,心里顿时充满强烈的愧疚感,脸上挂满了担忧。
“有两种情况,”贺一峰思索着,“一,血是别人的,他们没有受伤,毕竟车辆翻滚中其他几排的乘客也可能被甩过来;二,他们受伤了,有人先救援队一步将其抬了出去。”
“我觉得第二种情况不现实,谁会救人只救他们俩,扔下我们大部队不管啊;再说了,没有救援队那种大型机械设备,要把两个人搬上悬崖可不是容易的事。第一种情况比较合理吧,血是另外某个乘客的,在翻滚中被甩到这里受了伤,又被甩了回去,因此只见血不见人……”苗丹分析道。
贺一峰听她说得有理,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至于两个老头子,也许真的没有受伤。你想啊,他们有一双那么匪夷所思的手,说不定能用什么法子保护自己呐。”
“可是他们紧紧抱在我们身上抵挡冲击,双手应该没有空才对。”贺一峰很快发现了此猜测的不合理之处。
“这……”苗丹词穷,不甘心地反驳道:“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就是想不通啊,怎么解释都不太合理。或者,事情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两人不知疲倦地站在中巴车旁,讨论着种种可能性。
不多久,期待变为疑惑,再变为探究,再变为茫然,每种可能性都被推翻。夕阳西下,不知谁的肚子传出咕噜一声响。苗丹一跺脚,囔道:“不想了不想了,想了也没用,人反正是不见了。接下我们怎么办?要回C市么?”
“当然不!”
“要去哪儿?”
“三坪乡。”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贺一峰翻出在车祸中艰难幸存的担保材料,努力辨识老丐的户籍地:
云南省M市兴隆县三坪乡美人秃村。
“美人秃,哈哈,谁起的名字这么缺德!”苗丹摸着自己一头秀发,偷偷笑了。“峰哥,你确信找到两老丐的家乡对贺岭有帮助吗?”
“我也不清楚,但这是条新线索,值得一试。你记得在车上的时候我恭维他们家乡,随口说了句‘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两位如此高超的技艺’后,他们的反应吗?绿衣老丐顿时板起脸高声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我的,后来发现自己表现过度又匆忙转移话题,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他们的手技真是在村子里学的,那就太好了,说明村子里很可能有他们的师傅——哦不,师傅应该年纪太大不在了,——或者是手技不下于他们的人,譬如亲戚、师兄弟什么的,我可以向其他人拜师学艺。”
他再低头看了一眼又脏又皱的担保材料,上面落有两老丐的真实姓名。
黄建栏。
黄建路。
亲属关系是兄弟。
他将上面的信息牢牢背下,把纸折叠起来放入衣兜,心里轻松了几分。有名有姓有地址,应该很好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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