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起点之前(1 / 2)
帕雷萨跟在龙王身后,穿越了两层壁障——龙王自己的魔力凝成的壁障,她穿越的方式是亲手撕开它,再合拢,令帕雷萨想起赫莫斯关他的那个笼子,也是这样,没有门,每次他进来都是直接把笼子的一个地方毁掉,再重新塑起。帕雷萨跟着龙王走进另一个岩洞,走过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路,龙王手里握着一团荧光,照亮他们眼前的一方区域。他们走了很久才走出来。
一出来就是狂风暴雪,帕雷萨差点被吹得摔倒。
“第七——第八——”龙王向天空中喊。
有两个影子出现了。
两头龙,一头银白,一头黄金,在天空中缠斗。他们俯冲,缩小,猛地咋进雪里。幸好他们体积够小,不然掀起的冲击一定会波及到龙王和帕雷萨。
风雪骤然停止,几秒钟没有动静,接着突然间,一个白色的人影从他们眼前的雪地里窜出,扑向龙王。
“哇——”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帕雷萨瞪着把龙王扑倒在地,放声大笑的白头发的少年。虽然他的面颊上还有鳞片,但帕雷萨能认出他——赫莫斯。
他于是立刻明白龙王刚才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明白赫莫斯为什么能够改变主意——赫莫斯从刚刚出现在他们面前,扑向龙王,从来没有看过帕雷萨一眼,就像他不存在。
他不记得他了。
帕雷萨收回视线。
从雪地里正在爬出另一个人。
“您来了,”他说,“您好,我是赫莫斯的……嗯……弟弟。”
帕雷萨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
“如您所见,”他继续说,“小七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很好,”帕雷萨打断他,“正合我意。”
“哦。”赫莫斯的弟弟挠挠头。
那边龙王终于拉着赫莫斯起来了。少年蹦蹦跳跳地来到帕雷萨面前,仔细打量他。这是赫莫斯,穿着白色的奇装异服,披着白发,面孔年轻,一个如此陌生的,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的赫莫斯,但确实是赫莫斯……帕雷萨明白当初赫莫斯看见约翰的感受了……他就是你记得的那个人,你对他熟悉到随便一眼就能把他从人群里辨认出来,就算他模样改变,记忆丧失,你还是能肯定地说出那个答案:没错,是你。因为我和你共同度过那么多年月,因为我和你曾互相爱慕,亲密无间,也曾互相憎恨百般疏离。因为我们互相都把对方最好和最坏的样子看过了,互相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
但是现在,只有一个人拿着羁绊的一端,只有一个人刻骨铭心,只有一个人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帕雷萨垂下眼睛。
这样很好,他对自己说。这样更利索。他可以消失得更干净。
“就是他?”赫莫斯说,“好普通的一个凡人!我怎么会自愿和这么平庸的一个人签契约,还出岔子?”
“你话太多了,”帕雷萨冷冷地向他伸出写满咒文的手,“快点和我解决你留下的烂摊子。”
龙的眼睛危险地盯着他。
赫莫斯突然出手,掐住了帕雷萨的脖子,龙王几乎同时动手,掐住他的手臂。
“松手。”龙王说。
“他胆敢这么对我说话!”赫莫斯对龙王说,“不过是一个羸弱的凡人!他胆敢对我无礼!”
“松手,第七。”
“我——”他的手指因为他的恼怒在不自觉收紧。
帕雷萨呼吸困难,抓住赫莫斯的手腕,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手心在发热,誓约在发光。
“巴尔卡——莫尼——菲多——松手——”他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他的命令。
谁也没想到,没能阻止赫莫斯谋杀帕雷萨的誓约居然这时候又诡异地奏效了。赫莫斯松开手,震惊地看着咳嗽的帕雷萨。龙王也松开了他。
“太可笑了!”他蹦出这么一句,“为什么我会愿意听从你?”
“因为那是个誓约……”他弟弟在旁边说。
“不是!”赫莫斯说,“是因为我愿意听从他,它才起效的。”
“……那你愿意就愿意呗。”第八不明所以地说。
第七那双独一无二的金色的眼睛注视帕雷萨。
“人类,你是谁?”
“你很快就知道了。”帕雷萨说,伸出手。
赫莫斯迟疑着,但在帕雷萨无声的催促下,他握住帕雷萨的手。他手臂上的有鳞片纹理的袖子消失,露出白皙的皮肤,上面有他刻下的咒文的伤痕。
龙王把手放在他俩握紧的手上,帕雷萨感到仿佛有一团火被注入进来。誓约开始灼热,赫莫斯手臂上的伤痕在发光。帕雷萨看着龙那双一无所知的,瞪大了的,好奇地望着他的眼睛。就这么放弃了吗?就这么结束了吗?他感到如此留恋和不舍……但是就这么结束了,赫莫斯刚刚掐住他脖子的感觉还新鲜地留在头脑里,他对龙的恐惧就和对他的眷恋一样强大,进行着永无止境的争斗……太痛苦了。
解除誓约。然后去自杀。看,这就是他能为爱人做的看起来最无私的事,还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自己太痛苦了,他自己想放弃了。
他希望赫莫斯能为此开心。不开心他也管不到了。
“我,帕雷萨·海泽拉姆,”帕雷萨说,“希望解除这个约定,我希望我从此和你毫无瓜葛,你不再和我分享你的一切,不再听命于我,不再和我共享你的生命,不再被我主宰你的力量。而我不再爱你。”
听到最后那个词,赫莫斯明显愣了一下。
“嗯……我,巴尔卡莫尼菲多,愿意解除这个约定,从此我和你毫无瓜葛……嗯……就是这样……”他的伤痕随着他的嘟嘟囔囔在逐渐恢复如初,消失不见,光芒在减退,灼热感在消失,“——而你不再爱我。”
誓约消失了。帕雷萨率先松开手。
但赫莫斯没松开。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帕雷萨感到皮肉被割开的疼痛在一刹那从后颈延伸到尾椎,接着是灼痛。帕雷萨脸色发白,膝盖一沉,跪在冰冷的雪地上。赫莫斯仍旧拉着他的手,表情透出无动于衷,居高临下。紧接着,痛感又像它突如其来地出现一样突如其来地消失。突然灌注,突然抽离。帕雷萨在自己的冷汗里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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