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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边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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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到底怎么昏迷的?跟你有关系吗?”

刘佐点了点头:“她要不说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动手砸她。”

谈话到此,刘向龙也没再多追问细节,细节已经没有意义了,就问刘佐饿不饿。

“我不饿,可是我走不动了。”

刘向龙能理解他为什么不饿,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早已忘了饿是什么感觉,估计害怕地走不动了。

“没事,你站起来缓缓就好了。”

“我站不起来了,腿摔断了。”

“腿断了?怎么搞得?”刘向龙心头为之一惊,他的内心在几个小时内被反复蹂rou躏,忽地天堂、忽地地狱。

“昨晚心里害怕,天也有点黑,一慌,不小心就滚下了一个小山坡,直到天蒙蒙亮我才凭着以前的印象,顺着小溪爬到了这儿,躲了起来。”

刘向龙听了没再说什么,刘佐的腿一断,他根本没法带刘佐走,计划全部泡汤了,原本他想着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刘佐带走,如果能有幸逃出去,就设法把刘佐安置在云南的山区,他早些年搞运输时,认识了一个云南人,听说过他老家在云南山区,极为偏僻,只要能劳动,就能混口饭吃,最重要的是,很难有警察涉足,只要不出来,基本就能安心待一辈子,哪怕待不了一辈子,刘佐能多活几年,能尽早结婚生子,给刘家留个后也好啊。可刘佐这种情况,即便他能背走刘佐,刘佐还是需要治疗,这个案子已经全国尽知了,去哪儿的医院就医都会暴露。他意识到现在恐怕只有一条出路:让刘佐自首。但这话现在他不敢给刘佐说,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刻其实就是个怂蛋,现在让他去自首无异于告诉他:你去送死吧。刘向龙想起了司律师的话,即便那女孩不幸身亡,刘佐也未必至于判处死刑。他脑子中迅速琢磨着可行的方案,刘向龙虽是一个不起眼的猪肉摊主,但头脑极为清醒,反应也异常敏捷,几分钟后就形成了腹案:寻求李牧遥的帮助,倾尽家财替刘佐请辩护律师。做出这两个决定后,他转向刘佐问道:“腿疼还能坚持吗?”

“疼过劲儿了,没开始那么厉害了。”刘佐表现出平时难得的顺从。

“那好,这些吃的你留下,匕首给你防身,记住,千万不要出山洞,最多一天,我肯定回来,下山我想办法把你弄走。”

“爸,你能有什么办法啊?”

“你不用操心,相信我。”刘向龙口气异常坚定。

“爸,那你自己也小心点,别摔着。”难得听到儿子如此懂事,刘向龙多么渴望父慈子孝的画面定格于此,开始往那个小洞口走去,刘佐打开手电筒给他照明,灯光越来越微弱,可刘向龙心中却泛起一丝暖意。

他爬出山洞,顺着小溪一路向下,个把小时后就到了山脚下,这时天已经开始微微泛白,这一路上“李牧遥”这个名字都在他脑中浮现,说实话,对刘向龙而言,李牧遥并不是个多么亲近的感情所在,高中时表面看他俩走得还算近,可彼此好像心里总有层隔膜,真心算不上有多亲密。李牧遥家庭出身不错,父亲在公安系统任职,高中时学习成绩虽然算不上顶尖,也算优异,做人也明显比同龄人稳重成熟,可刘向龙总觉得他骨子里有股优越感,多少让人有距离感,所以高中三年,同样优异的两人并没有成为挚友,不过同路回家的几个同学有他也有李牧遥,两人因此也算熟识。对于这种不咸不淡的交情,刘向龙并不会刻意攀附,更不想去求他,更何况仅是三十年前的交情,谁知道是不是完全已经无味。可是,眼下是儿子的生死关头,自己最看重的自尊心在这种时候必须靠边站,刘佐的生死存活比什么都重要。他现在思考如何才能抓紧时间找到李牧遥,去边城市公安局当然能找到,但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可他已经与原来边城的同学失去联系三十年了,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关系能联系到李牧遥。下山寻思了一路,他终于在脑子中闪出来一个念头,现在各地政府都会发布政务热线,公布各级政府部门和重要领导的电话,或许这是个线索。在山上他一直没敢开机,直到罗生村,他才打开手机上网寻找线索,很快他就查到了网上公布的李牧遥的手机和座机,刘向龙按下了李牧遥的手机号码,可是一直没有拨出去,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才重重地喘了口气,摁下了拨出键,可是许久那边也无人接起。

李牧遥也是一夜未眠,这并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刑侦队长出身的他,什么匪夷所思、变态的案子没见过,网约车这个案子在普通百姓看来算是个恶性案件,可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桩案情十分简单的奸杀案而已。真正令他不安的是两方面:舆论压力和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这桩案子经过舆情发酵,短短一天已经引起了全国甚至国外的高度关注,民众由此引发了对网约车安全的全面质疑,也密切关注着案情的进展,来自于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压力可想而知,甚至一向提携他的政法委肖书记都警告他,限他三天内必须抓住嫌犯,否则就该重新考虑他公安局长的位置了,市委书记、市长也会重新审视政法委书记是否胜任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牧遥明白虽然这只是肖书记作为领导的一种施压手段,但其中却有他不得不考虑的因素,对有恩于自己的肖书记,他不得不有所交待,这样肖书记才好给市委、市政府有所交待,毕竟这个案子把边城市这个内陆四五六七八线城市瞬间推向了舆论的巨大漩涡中,估计也是边城市有史以来最吸引镁光灯的一次机会。说句难听的大实话,迅速缉拿住嫌疑犯就是给市领导长脸,或许也可以成为他们迈上省委省政府台阶的一块垫脚石,如若不然,他李牧遥就是给市领导脸上抹黑。另一个让他忐忑的就是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的身份,犯罪嫌疑人刘佐的父亲居然是刘向龙,他在会上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头为之一震,虽然开会时他并不方便追问刘向龙的具体情况,但他直觉这个刘向龙很可能就是他的高中同学,他见过刘佐的照片,虽说气质并不是很像,脸部轮廓依稀可见刘向龙高中时的影子,而受害人柳心欣的母亲柳依同样是他的高中同学,如果柳依得知真相,真不知会做何反应。对于刘向龙,他有着难为人道的情感,而和柳依,无论友谊的长度还是深度绝非一般人可以相比,命运居然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他真不知道上天最终会把三位老同学推向何处。

这一晚,他没有回家,留守在办公室,睁着眼躺在那张小床上,凌晨五点多,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那个向外部公布的热线电话,这是个陌生号码,当然熟人也不会打这个号码,显示归属地为历阳,他犹豫了很久才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李局长吗?”那头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略带历阳味儿。

“我是李牧遥,你请讲。”李牧遥对这个声音并不算陌生,尽管已时隔三十年。

“我姓刘,边城一中87届的。”

“你是哪位,我听不清楚。”李牧遥故意装作听不清,挂断了电话,随即用自己的私人手机回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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