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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囹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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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差池?照理说这孩子平时表现真挺不错的。“

“这个学生家境怎么样?”

“单亲家庭,妈妈是电厂普通职工,家庭条件只能说一般。”

“这么说来也就不意外了,估摸着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你想,五千块钱哪,我说话您别介意,我家里反正是没这么多存款,我估计姜校长您家里也没这个数,再来一次就是万元户了,这得有多大的诱惑力啊。就像您说的,这学生这么聪明,他一算都能猜出你们学校一个月工资有多少钱,在这办公楼住这么长时间,对财务室的钱早就闻出味儿来了,猫守着鱼还能不吃腥啊。就咱这财务室的锁,轻轻松松就能撬开,他一时犯浑也正常,这种案件太常见了,没真正几个坏人,基本都是一时糊涂。”

听这话,还能勉强解脱一下姜纯良的尴尬,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便过多地说什么了。

“不过哪,这都是基于一个重要前提:这屋的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所以,我还得再跟姜校长确认一遍,你们学校方面到底有没有备用钥匙?”周队长看似粗旷,其实心思并不疏忽,添加了这么一个追问,听到此话姜纯良有点犹豫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不太敢确认,你也知道,钥匙的事具体还是保卫科经办,我也是听保卫科的人说,两把钥匙都在刘向龙手里。要不还是把保卫科长叫来问问吧,这样比较慎重些。

几分钟后保卫科方科长就来了。

“方科长,你给周队长说一下刘向龙住的那屋钥匙的事。”

方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纯良一眼,才开口说话。

“刘向龙住的那间房哪,一直是放置杂物的地方,后来为了照顾这孩子,经校长特批,才让他住在那屋的,钥匙哪,刚开始时他手里一把,我们手里一把,后来考虑到学校也没什么杂物往这屋放,加上刘向龙的个人物品都在这屋,学校再拿着一把钥匙也不是很合适,就把我们手里的那把钥匙也交给了他。”

“你们什么时候把第二把钥匙交给他们的?”周队长问道。

“应该是去年吧,具体时间还真记不太清了,当时我们也没办理什么书面交接手续,毕竟刘向龙作为学生,住在办公楼本身就不合规,如果留下书面交接手续,岂不成了我们的罪证了。”

周队长为方科长的坦诚逗笑了。

“你能确定你们保卫科没有人私下配过这把钥匙?”姜纯良又问了一句,在旁人看来,颇有些为刘向龙开脱的意思。

“学校所有的备用钥匙,都在一个单独的柜子里放着,柜子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如果说有谁私下配钥匙的可能,我的嫌疑应该最大。”

这次方科长把周队长和姜纯良都逗乐了,但他俩也都明白,再问下去已无意义,所有的信息汇总下来,嫌犯的指向已明确无疑--除了刘向龙再无他人。

“姜校长,从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整个案件的指向性还是非常清晰的,刘向龙哪,我们会带回去继续讯问,其他相关人员也需要到局里做份笔录。”

“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全力配合,不过对于刘向龙,我还是想多说一句,就像周队长您说的,毕竟他很有可能是一时糊涂,你们还是多做做他的工作,争取有个好的认错态度,将来法院判决时也有个争取的空间,就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吧,也算看在我的薄面,我真得不忍心失去这样一个好苗子。”在周队长看来,姜纯良的话满含真诚。

“姜校长真是仁义,可惜他辜负了您的期望,我会让下面人多做他思想工作的,尽可能有个好的结果。”

“那替他谢谢周队了。”言毕,两个人握手告别,周队长赶去了刘向龙那间屋,告诉那两名公安别在学校问话了,直接带刘向龙局里审讯。

事实上,两名公安的问话确实也很不顺利,刘向龙怀着极大的抵触情绪向他俩表达了巨大的愤怒,他一再声称自己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两名公安再问下去,刘向龙就以沉默来对抗,弄得两人颇为无奈。

周队长来了直接命令两人,把刘向龙带回公安局,刘向龙见要把自己带到公安局,情绪再次失控,不是害怕,而是被羞辱后的应激反应,他奋力挣脱两人的束缚,毕竟是年轻小伙子,气力很大,几次都差点让他挣脱成功,两名公安只好采用反压胳膊的方式,把他押送出办公楼。楼外挤满了围观的师生,当大家看到像犯人一样被押送出来的居然是刘向龙时,不禁一阵骚动,刘向龙在边城市一中的名气太大了,无人不知其名,无人不识其面,这骚动中,有惊讶、有惋惜、也有意外后的不屑。无论这骚动中流淌着什么样的情绪,对刘向龙而言,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扭送,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他本能地羞愤难当,熊熊怒火地呼喊着:“诬陷,诬陷。”几只正在梧桐树上休憩的麻雀都被吓得飞走了。

楼上,姜纯良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楼下的一切,内心同样五味杂陈,方科长多少感觉出了校长的情绪波动,谨慎地试探了一下。

“校长,要不,我给公安局说,是我记错了,其实另一把钥匙一直在我手里?“

“那你怎么解释,装着工资的档案袋从财务科跑到了刘向龙的卧室哪?”

“就让徐会计说,昨天到那屋放废弃材料时,随手不小心一块儿丢哪儿了呗。”

“会计马虎大意,保卫科长也健忘,还都是昨天的事,换你你会信吗?”

方科长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套说辞确实太经不起推敲,只是觉得参与这种勾当于心不忍,尽管他并不知道,姜校长何以如此对待曾经那么厚爱的刘向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有配合姜校长的演出。

姜纯良又何尝不是一名无奈的演员哪,最初他也想过要做舞台上的主角,后来他只想做一个安静的配角、一个好人,可是他这个配角,却一再配合主角把其他演员赶下了舞台,配角的地位是保住了,可他再也不敢说自己最起码是个的好人。他想不明白,做个好人怎么就那么难,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自身的性格,让自己变为了命运的奴隶,当看见警车把刘向龙拉走、警笛声再次划破长空嘶鸣起来时,姜纯良心头却感到无比的悲凉,为刘向龙也是为自己。他把方科长从办公室支走,从抽屉里翻出那封举报信,这封信此刻也变成了自己的罪证,可他并没有撕毁,而是揣回了家,一直放在家中最隐秘的角落,连他媳妇都不知道,什么心理驱使一个罪犯保留自己的罪证哪,我们也无从而知,或许姜纯良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姜纯良此后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通过此事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懦弱,产生了严重的挫败感,继□□中死了从政的心后,他就希望自己能培养一些优秀的学生,用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可关键时刻,他竟亲手掐死了一棵最好的苗子。这种挫败感一直笼罩在他心头,在这种心态下他在一中校长的位置上磨到了退休。

被困在审讯室里的刘向龙,再次用沉默表达了不合作的态度和无比的愤怒。

“刘向龙,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你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脱嫌疑的话,未免太天真了,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人证物证组成完整的证据链,如果你逼我们零口供定案,与你现在坦白,结果可是不同的,听说你学习成绩特别好,想必是个聪明人,相信这点形势你不会认不清吧。”

“那请告诉我,你们有什么人证物证?”这是刘向龙进公安局后第一次开口。

“我们再次搜查了你住的那屋,发现了一把螺丝刀,上面还残留着铁屑和木屑,木屑与财务科的木门材质完全吻合,你们学校所有相关人员都证实,你卧室的钥匙只有你才有,档案袋就躺在你卧室的里屋内,这一切还不够明白吗?”

“钥匙的事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撒谎,但另一把钥匙肯定就在保卫科。”

“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就是在集体做伪证了,就你一个在说真话喽。”

“难道不是他们都在撒谎吗?你们敢叫他们来跟我对质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如果有必要你会在法庭上见到他们的,这儿也给你交个底,现在我们正在提取档案袋和螺丝刀上的指纹,如果上面有你的指纹,那你就再无话可说了。其实我们完全没必要告诉你这一点,只是念在你还是个学生的份上,而且你们校长给你求了情,我们才希望你主动坦白的,到时也好争取个宽大处理,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刘向龙真没想到姜纯良还能替自己求情,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到这时候了这条恶狼还能露出绵羊般的笑脸,两名公安把他晾在审讯室走了,让他一个人静会儿,中间给他送过一次饭,刘向龙一口没吃。

临到傍晚,两名公安再次进来了,这次两人的脸上连仅存的友善都没有了。

“刘向龙,你正式被拘留了。”

“凭什么?”刘向龙还是免不了震惊。

“凭档案袋和螺丝刀上都有你的指纹,而且只有你的指纹,早就给你说过,上次对你的劝告就是你最后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刘向龙彻底明白了,人家早就挖好了捕猎自己的大坑,绳索早已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了,怪不得自己昨晚回卧室时,发现门缝底下有个档案袋和螺丝刀,自己还以为是学校的老师放置杂物时不小心掉下了,自己还好心捡起来放在了杂物室。到了这个地步,他意识到自己真得已经退无可退了,怒火在他的血液里瞬间涌动如潮,脖子和太阳穴的血管已变成了青筋,他发出火山般的怒吼,嘶哑地重复着八百四十五年前岳飞在风波亭的不平:“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对于已经掉进深坑里的猎物而言,不管是狼也好是羊也罢,这种愤怒都是无力的,几个月后,刘向龙因盗窃罪而被判刑三年,本该怒放的青春就这样被禁锢了整整三十六个月,等他重新呼吸高墙外自由的空气时,却再也看不见柳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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