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常卿凝是常升与胡氏之女。只见她穿一件海棠红暗花细丝长袄，生得冰肌玉骨，广颡修颐，眼似秋波，眉若远山。

常卿凝闻言，上前一一福身：“二殿下万安，三殿下万安。”

二位皇孙亦回礼道：“妹妹安好。”

太夫人拉着二位殿下关切了一番，又请了万岁和太子安好，心下自是十分欢喜。

荣寿堂内皆是京中诰命官眷，又兼有别家前来拜寿的夫人小姐在耳房内等候，朱允炆与朱允熥也不便多留，便要起身告辞，依旧往前厅去了。

太夫人平日里不能时常与外孙相见，又兼想起自己去了的女儿，不禁潸然泪下，哽咽道：“二位殿下今日赏光前来，老身感激涕零，定要多多保重才是。”又带着一众女眷将二位皇孙直送出了荣寿堂才止步。

朱允熥思及亡母，亦觉伤怀，众人少不得好生劝解一番方才作罢。

常太夫人定了定神，又回身向常卿凝道：“凝丫头，拜寿的女眷想是也来得差不多了，我这里只叫你娘陪着我便是，你素来最是行事稳妥的，去园子里招呼别家的姑娘们罢，莫要失了礼数才是。”

常卿凝福身答应了，胡夫人略略落后几步向着常卿凝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卿凝，你再去各处瞧一瞧看有什么不妥，问问厨房的席面都备好了没有。今儿个满京城里有体面的王公诰命都来了，可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丢了常家的脸面。”

常卿凝点头道：“娘放心便是，您这几日都细细地安排了，我再去替您瞧一瞧，定然妥当的。”

常卿凝带着丫鬟去厨房、戏台子等处一一验看了，这才往园子里去了。

开国公府的后宅和园子隔着一道月门，上书“憩园”二字，初进这园子时只一条小路，两侧的湘妃竹映出一地婆娑，颇有曲径通幽之意。转过假山，却又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常卿凝回身向着丫鬟道：“定是园子里的桂花开了，竟这般清甜，怪道诗里说’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呢。”

二人正说着，却听得楼上有人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还会吟诗呢。”

常卿凝抬头一看，一位身着烟罗紫绣花比甲的姑娘伏在邀月亭的石栏上朝着自己哧哧地笑，却是永昌侯蓝玉的孙女蓝漪。

常卿凝不禁失笑：“我的好姐姐，也只有你了，惯会打趣我的。”

常卿凝一面说着，一面向着邀月亭拾级而上。这座亭子建在假山之上，是整个憩园的最高处，白日可在此处俯身赏园景，晚间可于此地“举杯邀明月”，故名“邀月亭”。

亭中坐着的几位姑娘见常卿凝来了，纷纷起身见礼。蓝漪笑道：“凝丫头，今日原是你家设宴，你这个做主人的倒好，现下才来寻我们，我们几个可都在这儿坐了多时了，该罚！”

又有一位身着芙蓉色撒花襦裙的姑娘一面拉着常卿凝坐下，一面向着蓝漪柔声道：“蓝姐姐方才不是瞧见了，卿凝陪着她家太夫人，只怕是才脱身呢。”

这便是中山王徐达的孙女了，徐达与常遇春乃是圣上昔日的左膀右臂，徐、常两家自然也交情匪浅。

常卿凝吃了口茶，轻声笑道：“到底是徐姐姐疼我。我虽来迟了，可我家的二妹妹、三妹妹都在这里陪着表姐吃茶，她还嫌不足呢。依我看啊，表姐不过是寻个由头要我赔罪罢了。”

三姑娘常卿澜听了，跑过来拉着常卿凝道：“大姐姐不知道，方才表姐同我们打双陆，我和二姐姐两个竟都敌不过她，这会子正得意呢，大姐姐快替我们赢回来罢。”

常卿澜虽是二房中郑姨娘所出的庶女，却也由嫡母胡夫人一同教养，因而与常卿凝很是亲厚。

蓝漪挥着手里的团扇，作势要打常卿澜：“你这丫头，尽撺掇着你大姐姐来对付我呢。”，常卿澜忙闪身躲到常卿凝身后，央道：“好姐姐，快饶了我罢。”

几位姑娘瞧了，都掩着嘴笑。众人又玩笑了一回，用了些茶水果子，常卿凝便起身道：“姐姐们且好生坐着，我先来拜会了二位姐姐，这会子也好去瞧瞧别家的姐妹，便叫我这两个妹妹陪着姐姐们说话罢。”

“瞧瞧她这张巧嘴，撇下咱们走了，咱们倒要承她的情”徐蕴熙含笑叹道，“去罢，去罢！”

常卿凝正转身欲去，二姑娘常卿沅忙起身道：“大姐姐，我陪着你同去罢。”

常卿沅是三房常森与夫人吴氏之女，常森官拜四品宣武将军，又无爵位，这样的官职在京城勋贵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二房常升虽是新晋封的右柱国、开国公，可原本便有从一品光禄大夫的官位在身。故而平日里这些官家小姐们虽看着常老太爷的份上给常卿沅几分颜面，终究是有些轻慢之心的。

常卿凝如何不知常卿沅心中所想，多结识些各府的女眷，对女儿家的前程也多有助益，自己这个做长姐的很该替妹妹打算。更何况多一门得力的姻亲，常家也多一重倚仗。常卿凝如此想着，也就应下，带常卿沅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