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辙(2 / 2)
潮湿的稻草垛下头,似乎还穿梭着老鼠,纪凝手放身后,越过老鼠,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坚硬的石子。
终于,他寻到了一小块。
布衣人倒好了一樽酒,朝他缓步走来,猫捉耗子似的,带着戏弄的神态。
纪凝没有自信可以一击即中,毕竟他从未有过实战经验。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抗争,他不想老老实实送死。
就算是最后依旧免不了被灌下毒酒的命运,他依旧想尽力赌上一把。只要还能赌,就还有希望。
布衣人的影子罩在纪凝身上,如同一方乌云。他弯下腰,将酒杯递到纪凝面前,说道:“大人请吧。一醉解千愁呐。”
纪凝做出哆哆嗦嗦的样子,接过了酒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正当布衣人满心以为自己将要完成任务之际,纪凝突然暴起,把酒杯掷在地上,轻功往斜前方迈了几步,成功与布衣人拉开了距离。
银质酒杯落在地上,当啷作响,与酒杯撞击地面同时响起的,是石子弹射在躯干上的声音。
击中了。
纪凝长舒了口气,浑身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但短短一瞬后,他却高兴不起来了。
布衣人完全没有倒下的意思,自己的石子没能成功射中想点到的穴位,最后的赌局,输得体无完肤。
“敬酒不吃……”布衣人额角冒起了可怖的青筋,他沙哑的嗓音从齿缝挤出,“偏要吃罚酒是不是?”
完了。
纪凝想。
那人拎起斜倒在地上的酒壶,晃了晃,里面还剩了大半壶。
纪凝拼命挣扎着,却丝毫没有办法伤到眼前的男人。
是了,一个书院里走出来的书生,手上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寻常匪贼还能与之一战,对付一个不知出身的神秘高手,显然力不从心。
纪凝被粗短的手指掐着喉咙,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
义父该怎么办啊?他绝望地想。
就要死在这里了。
毒酒被抵在他的牙齿上,只需要布衣人手腕一抬,那带着剧毒的液体就会顺着齿缝流进口腔,再无希望可言。
原来死亡是一件如此简单轻易且突如其来的事情。
曾以为来日方长,以为自己有大把时间可以让义父动心,以为自己还有好几十年可以陪伴他们的孩子长大……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徒惹笑柄的臆想。
纪凝脑海里浮现了一行被记录在尘封的卷宗上的字。
定国侯周疏因江南王谋逆案,于狱中畏罪自杀。
同样的计俩,在多年后竟又出现在了身为周疏后代的自己身上,真的仅仅是巧合吗?
纪凝奋力挣扎着,像从江河跳到岸上的鱼,纵然知道所谓挣扎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却依旧不想乖乖就范。
“隔川……”布衣人恐怕在纪凝身上留下伤痕被大理寺的人察觉,扼住他喉间的手只使出了三分力气,所以纪凝的声音依旧可以断断续续地发出来,“救我……义父……”
“没人会来救你。”布衣人冷笑道。
“那可不一定。”
刀锋微凉,横于后颈。
布衣人对于一直在试图反抗的玩物,抱有很大的兴趣,却忘记了注意自己的身后。
纪思远勾着嘴角站在他的身后,绣春刀的刀刃紧紧地贴在布衣人的脖颈处。
“我啊,当年一直很后悔,没能在先帝命人送毒酒前救下侯爷。”布衣人放开了纪凝,举起了双手,纪思远自顾自地笑道,“今日能在你之前救下凝儿,也算是了了一件夙愿……终归是没有重蹈了当年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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