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1 / 2）

原来他家里是做木匠的。

鸿凌跟着何二进门的时候，跨过门口满地的木屑，忽然觉得木屑看起来像雪。屋子最外面就是一个方形的铺子，墙上架着两只打到一半的棺材。何二从这个月才开始给人做棺木，再后来，就关了店门。

何二的娘带着孙子住在里屋，这时听见动静出来看。老太太和外面的人一样瘦，浑身包着白布，只露两只眼和两只手出来，眼眶深深凹下去，手指上皮包着骨头。何二从桌上抓起口巾给鸿凌，两人蒙上往里走。其实，满城都是病患，在这一间屋檐下遮蔽又有什么用？

鸿凌知道他是要带他去看儿子，看完了便要去找大仙。他们掀开一层层遮布步，在狭窄的房间里躲避锅碗瓢盆还有桌椅柜角。

“你挖了草、也换了鸡。如果不是碰巧遇到我，这第二样东西你要怎么搞？”鸿凌十分多嘴地问了一句。

何二想了想说，总会有办法的。

为了“落地乌鸦”，他或许也会像挖“还魂草”那样，去城外、去深山老林或者更远的地方。

而鸿凌从他脸上读到的是，他其实没有办法。

一张小床在盈盈闪烁的火光里出现。鸿凌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孩子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何二缓缓跪下，趴在床边，轻轻叫：“芽儿，芽儿……”

孩子没有睁眼。鸿凌听见一股气在孩子的胸腔里，起起伏伏，总也不得出来。

何二想摘下口巾，被鸿凌阻拦。他于是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又恢复了鸿凌在街上见他时那个炸着膀子的架势，左手一只黑公鸡，右手一桶粪。鸿凌一路小跑跟在何二身后，抵达了何二的目的地——那个保证能救活孩子的大仙。

这里是接近城郊的一处竹屋，门口、屋角、身前，都焚着烟，空气里的颗粒比路上的还多，让鸿凌止不住咳嗽。屋正中一张矮桌，大仙自己则端坐在房间最暗处，脸是均匀的黑色，不探气息根本分不清是人是尸。

何二虔诚地把鸡和桶都放到桌上，等候对方开口。

“全宁州唯一一个凑齐两样东西的人，你是个心诚的孩子。”

“你不查验一下吗？”鸿凌插话。

“凡人才需要用眼睛看。”大仙回答。接着，他侧身，从桌下拿出一个小木盒，举在手上。

何二上前接过来，却不敢打开。

“咋用？”

“磨粉冲服。”

何二点了点头，带着鸿凌退出竹屋。

回去的路上，何二忽然咳嗽了起来，身侧的两只胳膊也不甩来甩去了。他手中一直紧握着那个油亮的小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