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折（1 / 1）

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城破，日/军对南京军民展开了为期四十多天的残忍疯狂的屠/杀。曾经繁华的帝王城，沦为人间地狱。本该歌舞升平的十里秦淮，成为了飘荡着数十万游/魂的阴/河。

信是大师兄在南京沦陷前寄出的，信上所述，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大师兄说，戏园诸事难以安排，他把其余弟子送离后，他可能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离开了。战乱流离，他不愿师父传下来的东西被敌人罪恶的手玷污，如若他不能逃离，必定以火焚尽一切，他与戏楼共存亡；若能出城，他则会给他们继续来信。

现离那场可怕的屠/戮，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大师兄仍无任何音信传来。二师兄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更低，压抑的低气压笼罩了这个本以安定的戏班。

又是一个新年，晓春园上下死气沉沉，没有丝毫过节的气息。除夕那晚，二师兄把自己在房间关了一整晚，连那惨淡的年夜饭也没有碰上一口。

天蒙蒙亮的时候，二师兄敲开了姚春景的门。

“二师兄，你……好些了吗?”

二师兄手中紧紧捏着那封他已经看过千百遍的信：“春景……我想去参加抗日组织……”

“师兄?！”

“我已经决定了，”二师兄拿信的手指节已经发白，“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和师兄。你有唱戏的天分，大师兄有带领整个戏班的能力，但我却一直是一个平庸的人。在你来晓春园之前，我一直和他一起，他总是那么优秀，我一直追随者他的身影，但是，我配不上他。”

“二师兄……”

“现在师兄不在了，我也失去了可以继续追寻的人，我却还是想做一些什么，让我可以配上他。我不想在平庸下去了。”

“大师兄不会这么想的！”姚春景试图阻止二师兄，但并没有什么用。

“可是我会这么想！我一直庸庸碌碌什么也没做成，我加入组织，哪怕不能为师兄报仇，也能为国民做一些什么。我只希望，在这个年代，能少一些像我们这样的乱离人！”

“……”

“对不起，春景，晓春园的担子只能交给你了，对不起。”

“……二师兄，你走之前，我再给你唱一出戏吧。”

“……好。”

初一这一天，沉寂许久的晓春园难能的又响起了丝弦乐声。没有大的戏台，就在一方小院，挤着十来个人，听姚春景唱起那一出《桃花扇》。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山河破碎，离人流散，多少愁苦皆被付与哀婉戏腔，催人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