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周山的外公是个赤脚医生，整天和山上的草药，村寨里的病人打交道，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大山，连周妈妈出嫁去县城里那么多年也没到周家去看过一眼，周山想，是不是可以把小孩带给外公做个伴，也顺便让外公瞧瞧这小孩到底是得了个什么毛病。

屁股在摩托车上颠簸了大半个小时，正当车轮滚满了黄泥快要无法前进时，终于，周山看到了萝卜坡寨口前的那颗大榕树，那颗榕树不知活了有多少年，在周山的外公的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它就长在了寨口，谁也说不清，它在何时因什么机缘而落地生根于此。

摩托车载着三人穿过村子的石板路，往最靠近山脚的木房子方向去。下午四点，中午骄阳刚消散掉一点猛烈的热度，在屋子里避了一中午太阳的村民们正要扛着锄头和篮子下地，看能不能趁晚饭前再劳作一些。小路上结伴而行的村民们看着这个载着生面孔的摩托往村尾去，纷纷交头接耳打探着来人是谁，最后还是一位头缠蓝布巾的老奶奶突然想起，“这不是林秋花的儿子吗？前两年跟他妈来过。”

“我就说长得太眼熟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现在一听你讲，还真是像极了秋花那口子第一次来村里提亲的模样。”

“还别说，这城里来的，模样就是和我们的不一样。”

车轮卷起早落的秋叶，掩盖住人们议论的声音。

从兜里掏出四十块钱零钱付给平头大哥，看着大哥叼着一支烟，潇洒的离开，再低头看看腿边因吹风又落下长长鼻涕的脏小孩，周山认命的掏出钥匙打开他外公家院子的铁锁。虽然说要用钥匙开门，但要真想进这个院子还真用不到钥匙，因为围墙就只有一米多高，这个木门和围墙主要作用是防范别家的狗和散养的鸡鸭跑进来弄坏晾晒在院子里的各种草药。

空旷的院坝上摆满了各种晾晒的草药，然后往前走，上七八级石阶，就到了木屋的二楼。这边村寨的房屋具有典型的少数民族风格，半地下室的一楼是用来养猪牛鸡鸭，二楼是正堂，厨房，客房，三楼是家里人住的房间，四楼是阁楼，用来堆粮食，因为粮食比人更重要，而在院子另一旁的厕所则在前几年由旱厕变成了政府掏钱改建的文明厕所，不同于以前让人不喜的旱厕，周山更喜欢现在这个和家里差不多的厕所，因为这个厕所能让他夏天不被蚊虫咬，冬天不怕冷飕飕，那才是重中之重。

周山把行李提上三楼他以前来时住过的房间，捡了一身衣裳，又拿了香皂，之后拎着脏小孩一起去洗了个痛快的澡。最主要是小孩痛快，周山痛苦，这小孩也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原本长及下巴的头发洗开后居然是齐肩的。周山把小孩提出去放在院子里晒太阳，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自己说的不能乱动，就又回厕所去洗自己了。

原本已经弄完全部事情的周山正舒坦地躺在他外公的躺椅上，盯着落日的余晖打算眯一小会儿，耳边便传来肚皮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扭头看去，脏小孩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周山叹了口气，认命的起身去厨房，看能有什么东西来做晚饭，脏小孩也一腿不落的跟在身后，蹲在厨房门口盯着他。

脏小孩已经不算是脏小孩了，他被周山洗的干干净净，虽然不能用香喷喷来形容，但也比之前拖着鼻涕的样子好太多，在给小孩洗澡的时候，周山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把他洗得够干净了，但小孩还是黑黝黝，后来发现，那是因为小孩是真的黑，洗不掉的那种黑，要不是小屁股那一块白白嫩嫩，周山可能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捡到了个黑人小孩。

晚间，月亮爬上山头的时候，周山的外公林老头背着装了半筐草药的箩筐回家，他并没有对屋子里亮着灯感到惊讶。林老头把木门栓好，拿出箩筐里的草药在簸箕上摊好后才踩上石梯进屋，正堂空空旷旷，只摆有一张低矮的木桌，桌上周山给他留的饭菜都用碟子盖得好好。

听到动静的周山下楼来，多年的木梯因为他的踩踏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

“外公。”

“嗯。”林老头只是应了一声，也没要说，或是要问什么的想法，周山也深知他外公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老实实端坐在一旁等他外公吃完饭好向他开口脏小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