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阳台后如此兴行 扮小撒耍泼(1 / 2)
天还未明,更夫敲梆子打五更,“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夜里窝在鸡窝里眯着了的公鸡站起来转了转眼咕噜,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开始打鸣。
后院的人听到了鸡叫,有了许动静。
蜡烛的火光微明,将小小的屋子照成一只灯笼,木门开了一道缝,发出“吱呀呀”的声音。浣衣女拄在门槛打了个哈欠,提着桶去井里打水,火夫洗了把手开始淘米煮粥,打杂的拿了扫帚开始扫地,有条有理,不紊不乱。
半个时辰过后,天边慢慢出现了亮光,星子逐渐隐没在白日中。
北山那边起了层薄雾,山头隐隐约约露出了烟雨与青绿相溶的青白色。其间蓝头红喙黑尾的鸟婉转地唱了几啭,随后扑棱几下翅膀遁隐到空濛的山色之中。
“咿——呀———”小戏子们穿戴整齐一齐开始吊嗓练唱念白,若是在众人练习之时当个东郭先生浑水摸鱼,那可是要捱师父的几下戒尺吃,万万不敢怠慢。
“这帮小妮子,又开始鬼叫唤了。”正在洗菜的王婆婆撇了撇嘴,不禁吐苦水道。
“咱就等着她们给发工钱呢。”扫地小伙停下手中动作擦了把汗,笑道,“婆婆你在仔细听听,这么些日子下来我倒觉得她们唱得愈发好听了。”
“我这一把年纪了能听出些什么来,发工钱也是当家的应该做的。我的菜,你的地,这活咱又不是白干的,空吃大锅饭!”王婆婆将手上的水渍揩了干净,把眼四处瞧了瞧,见没有人便从怀里掏出把瓜子开始嗑。
“咯,呸,咯,呸”,其声之齐,之响,之韵律,宛如一挂炮仗噼里啪啦在小伙耳边炸起。
“婆婆!我刚扫干净的地!”说完举起扫帚作势要打她,王婆婆见机不妙立马将手中的瓜子仁悉数塞进了他的嘴里。
“臭小子,婆婆怕你饿了给你剥瓜子呢。”
小伙看着王婆婆嘴角乌黑黑的一瓣瓜子壳,低头叹了口气。
四月,孟夏了。
正卯,陌阳阁来了些戏迷,从隔壁的小饭馆买了早点,便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等开场,这一坐便是十几二十年。
他们多半是鳏寡孤独之人,下半辈子的人生基本在这里度过。
一壶清茶,一页宣纸,一支狼毫,从晨光熹微到夜幕降临,与票友们谈天谈地谈人谈戏,共情处会心一笑,不解处争执半刻。
如此一生。
奚子清如往常一般写好帖子一一分发给他们,上面写满了这日的各本唱词。
“公子,今天您上场吗?”一人问道。
却见此人头发已是霜白,眉毛髭须如被大雪覆盖,满脸沟壑纵横。
“杨伯伯,您叫我竹宣就好。”奚子清柔声道。又想起老人一日不如一日的记性和耳力,叹了口气,弯腰贴近他的耳边道,“今天唱您最喜欢的《牡丹亭》。”
老人眼睛突然一亮,摸了把山羊胡满足地笑了两声:“好啊……好啊……对了,杨百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昨天的《桃花扇》虽说有些瑕疵,但总体上很是不错。您放心好了,杨百这小子很有天分,您都不嫌弃我们这些下九流之人,我们又怎会让您失望呢。”
奚子清端起紫砂壶为他倒了杯普洱,一根茶梗立在其中。
“竹宣。”杨无泽唤了一声。
“哎。”
“你要记住,你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他人。即使如今人人道戏子是下九流,只要你自己端正心态,你便和他人无异。”
“先生说的是。”奚子清一身青衫,如学堂里最为清秀的学生,敛眉低首,听从教诲。
这是一位真正的师者。
巳时,后台一如既往地乱作一团。
一盒胭脂被哪位小旦碰到地上,盖子撞得脱离开来,整的一块都倾洒出来。那边匆忙忙的小生一脚踩上踉了一跄,黏腻腻地粘在脚板底随着其主在地上一朵朵绽放。花旦的长袍拖在地上亲吻着这些面带泥土的娇花,点点朱红如同大雪中的梅子。
一时间训斥声叫喊声妆奁落地声一同炸开,台前的铜锣猛地一敲,台后的戏子整了整花钿慌忙上场。
门帘被掀开露出道亮光,蝇虫般的嗡嗡声顿时消散。
奚子清看着众人冷眼道:“这是吃饱了有力气闹了?”
众人停下手中动作站在原地,埋首不语。
秦湛听到动静也急忙赶来,看见一群人一声不吭等待训斥的样子笑了笑道:“怎的,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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