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2 / 2)
裴聿光的房间是客厅隔出来的隔断房,正对着外婆的次卧,如果裴兰进出的时候,外婆醒着,她就一定知道。
裴聿光面无表情:“外婆,我妈经过我房间吧?她拿了我的东西。”
外婆叹了口气:“小光,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妈也很辛苦了,就给她吧。”
裴聿光没说话,沉着脸走到门外的过道上给裴兰打电话。
裴兰很快接起来,嗓音带着笑意,愉快地问:“儿子啊,什么事?”
噼里啪啦的碰撞声从话筒里传来,她正在牌桌上。
裴聿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拿了我房间里的东西?”
“嗯哼。”裴兰笑意盈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
“你就是这样和外婆说的吗?”
那边噼里啪啦的声响停了,裴兰一边砌麻将,一边道:“不过我没想到你存了这么多钱,所以我拿了一部分去还债,不行吗?”
裴聿光拳头攥紧,说不出不行两个字。
这个家之所以挣扎得这么困难,不就是因为继父欠下的债和外婆需要支出的医疗费吗。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
裴聿光张了张嘴,对面的声音却变远,有女人开玩笑道:“哟,是儿子打来的啊。”
“可不是么。”裴兰笑道,“长大了,秘密变多了。”
“秘密多了又怎么样?你当妈的管着点就好了。”
裴兰咯咯笑得开怀。
裴聿光仿佛忽然被人卸去力道,沉默地挂了电话。
那张卡肯定拿不回来了,连带着卡上的钱,他也别想了。
他真的攒了很久,从学校发的奖学金、生活费、打工的费用里一点点积攒,可是远远不够。
这下好了,这一点也没了。
看来得办两张卡,分开藏。
裴聿光目光淡漠地望着斑驳灰暗的墙壁,转身进了门。
外婆在房间里咳嗽起来。
裴聿光端着温水进门,老人冲他招手:“你不要怪你妈妈,她一个人带着你,拖着我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
“恩。”裴聿光淡淡应了声,“对了,外婆,你觉得我大学读哪里好?”
老人神色诧异:“大学?你妈不是说让你就近读个技校赶紧工作么?你不上班,咱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办?你妈工资又低,家里也离不得你啊。小光,别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外婆也舍不得你啊。”
裴聿光沉默片刻,忽然微微笑了,他将水杯搁在床头,温和地给老人掖了掖被角:“说的也是。”
外婆又苦口婆心地道:“只要早点还完债,咱们一家就会轻松了。”
裴聿光恩了一声,又问了外婆今天的身体情况,随后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冯珂的话犹在耳际,她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也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在因柏瑾吃醋后,看似莽撞的话其实都是精心思考过的。
如果说这里是囚笼,他还曾妄想靠自己摆脱,那今天裴兰和外婆就将他的这一点点妄想撕得粉碎。
靠自己真的做不到。
他要的不止是钱,还有别的。
可他果真天真。
每天那么辛苦的打工,周末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熬夜玩命的挣奖学金,可日子并没有像初中班主任说得那样变好。
他也曾经相信过那样的未来的。
——“人生还很长,有烦恼是很正常的,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选择。”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轻松,也许她并没有那么沉重的烦恼,顶多是像其他女孩一样,烦恼“今天的食堂饭菜不好吃”、“数学试卷又错了几道题”、“刘海长长了到底该不该剪”、“鞋子是买红色的还是蓝色的”。
裴聿光唇瓣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她这样就很好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裴聿光低头,屏幕跳跃着冯珂的名字。他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抬头时唇角又牵起弧度,漫不经心地笑着接起电话:“喂。”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轻笑一声:“抱歉,刚才在和我妈打电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房间走,房门一关,彻底隔绝了他的声音。
*
接下来一周,柏瑾给自己找了许多事做。她本来有选修课,又报了社团,一来二去竟然忙得脚不沾地,连课间都得挤时间出来干活。
至于裴聿光,他又变得神出鬼没起来,总是上课过后才姗姗来迟,明明是同桌,两人却也没多少时间说话。
到了周末,柏瑾松了口气,心情却并不轻松。
她这周心情格外奇怪,心里像是憋着什么,不像生气,也不像郁闷,总之就是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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