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崽的第一天（1）（1 / 2）

“啊！”

连漪猛地蹬了一下腿，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明媚的阳光打在脸上，她眼睛被刺得生疼，刚睁开又不受控制地闭上。等到适应了几分钟，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才算是真正显露出来。

白，极致的白——

这是连漪睁开眼之后的第一反应。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还有一尘不染的房间内饰，一如她每天在医院醒来时的样子。

她没死吗？还在医院里？

想到这种可能性，连漪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胸口，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手掌下是心脏疯狂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

怎么会这样？

“只是做了个噩梦吗？”

连漪无声喃喃，她明明记得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见了纷乱的脚步声和仪器滴滴声，还有“快抢救”、“没有心跳了”的字眼。

她都以为她要死了。

虽然只有二十六岁，可当被查出癌症的那一天，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三个月前她被检查出患有癌症，一个月后情况便急剧恶化，多次被送入抢救室与死神擦肩而过。

倒是最近两天精神好了不少，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昨天下午，几个学生来看她，都是四年级的小朋友，天真得很，见她精神状况还不错就满心欢喜地问她什么时候能够出院，什么才能回来给他们上课。

她无法回答，只是爱怜地摸了摸他们的头。

傍晚的时候，护士来换药，她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乏力，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最后在朦胧的夜色中阖上了眼。

****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起初是早已离世的父母，后来是抚养她长大的爷爷奶奶，他们微笑着向她招手，呼唤着“漪漪快来啊”，她一瞬间变回了小女孩，兴奋地朝他们跑去。

可是跑啊跑，跑啊跑，他们反而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想叫他们等等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一路追至悬崖边，他们的光影就在她面前消失不见，转而化为深渊底下的恶灵，叫嚣着要撕扯她的灵魂。

她害怕地往后退，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背后袭来，猛地将她推入了深渊，急速下坠的过程中，耳边还回荡着前男友那阴森刻薄的笑：“去死吧，连漪！”

心脏一阵剧烈收缩，连漪被迫终止了这段回想。

“你醒了？”

甜软的嗓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味道在耳边响起，她循声望去，右手边竟不知何时站了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却相当漂亮，一身连帽运动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干净得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好可爱的孩子！连漪在心底赞叹。

她幼年随父母迁居京都，后来父母双亡，亲戚也大半失了联系，全靠爷爷奶奶拉扯长大。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积郁成疾，还没等到她结婚生子，便早早告了人世。

她一生多孤独，直到做了老师，才体会到一星半点的人间喜乐。

对于孩子，她是格外喜欢的。

只不过——

她面前这位板着张小脸，冷冷淡淡地瞧着她，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咳咳……你……是谁？”不知多久没说过话，连漪感觉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般，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利索。

她偏头看着床边的小男孩，不自觉流露出慈爱的神情，而后者却眉头紧蹙，一脸难以言喻的，好像见了鬼的表情。

她长得……有这么可怕？

“你……”

“不许动！”

连漪动了动身子，刚想支着床沿想往上靠一点，就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小家伙神情凝重，一见她有所动作便言语犀利地发出警告，“你不要乱动！”目光在她挂了水的左手上流连。

“哈……咳咳……”

连漪扯唇一笑，难受得干咳起来。

桑湛冷眼看着她，悄悄攥紧了小拳头，心里头除了恼怒还有几分不知名的小情绪。

病床上这位美其名曰他的母亲，实际上不过只是一个生下他的陌生人而已。在他印象中，这位母亲极少出现在他面前，更不曾过问他的情况，偶尔几次碰面，也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好像眼里看不见任何人。

她不喜欢他，哪怕他只有四岁也能看得出来。

要不是爸爸说她想见她，他也根本不会来这里。然而——

她是怎么了？

今天这般灼灼的带着一丝慈爱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身上见到。

尤其是那一声笑，弯了眉眼，柔软了气质，给她原本瘦削病态的容颜增添了不少色彩。

莫名……有点好看。

桑湛的耳根微微泛红，他咬唇，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

连漪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小孩莫名亲切，才丁点儿大语气倒是霸道得引人发笑。

她不再乱动，可平躺的姿势看人实在难受，于是只能费力地借助右手的力量让自己坐起来。

这回桑湛没再制止她，甚至以一种十分不情愿的别扭姿态从床头拿了杯水递给她，“喏——”难听死了。

水是提前有人倒好的，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但小朋友的好意令她心生感激，更何况这么软软萌萌的一个小家伙，都快要把她的心给融化了。

“谢谢你呀~”

连漪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有了水的滋润，她说话要比之前连贯许多，“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连漪环顾四周，病房门紧闭着，门外也没有声响，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做父母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放任孩子一个人乱跑！

刚才被连漪温热的指尖触碰到，桑湛正失神，听到她的问题顿时好看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打量她的眼神也变了味道，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连漪：？？？不是吧？

一定是她感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