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攻(1 / 2)
夜色渐浓,黑沉沉的天空上挂着依稀隐约可见的寒星,雄州城楼上燃烧的火炬在如墨的夜色里给守城将士们冻得僵硬的脸上带来了一丝暖意。
四个士兵舔着嘴角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撑得滚圆的肚子,提着酒坛子晃晃悠悠走上城楼,对正在站岗的几个士兵道:“将军和王爷他们都在军营里带着将士们开庆功宴,你们怎么不去啊?新鲜的烤羊肉,那叫一个香……”说着还不忘回味似的咂咂嘴。
站岗的士兵羡慕地瞥了几人一眼:“我们这不是任务在身走不开嘛。”
另一个哨兵指着他们问道:“诶?你们不是被攸王关进柴房的那几个劝降的胆小鬼吗?”
“呃……是啊,这不打了胜仗嘛,攸王大人有大量,一高兴就把我们给放出来了,还让我们一起去喝酒呐。”
那人把酒坛子在站岗的士兵们眼前晃了晃:“想喝吗?”
站岗的几人纷纷侧目,咽了咽口水,怎么不想喝,天天都是杂粮稀饭配窝头,嘴巴都吃没味儿了,平时脑袋里绷着根弦时刻不敢放松,如今打了胜仗,精神放松下来就更想品尝美酒了。
四个士兵干脆在露天的城楼上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用纸包裹好的烤肉片,打开油纸放在地上,肉香扑鼻而来,冲着站岗的几个人招手。
“兄弟们这不还想着给你们留一口,偷偷藏了带过来的,你们要不要过来尝尝。”说着还不忘用手拈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一脸陶醉:“你们不吃我们就都吃光了啊。”
几个守城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馋得舔着嘴角。
“反正辽国刚打了败仗,暂时不可能有精力进攻,咱们稍微放肆一回吧。”
“你分析的有道理,可是军师让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哎呀,吃几口肉而已,凭什么他们能吃,我们就轮到站岗放哨了。”
几个守城的士兵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抵挡不过美食和美酒的诱惑,蜂拥过去蹲在地上偷偷吃肉喝酒。
此时军营的练兵场内也是一片愉悦之景,士兵们围着几处篝火,羊肉在跳动的火焰上翻滚,滴下滚烫的油脂使火焰窜得更高,发出“哔哔啵啵”的炸裂声,刺激出浓郁的肉香。
士兵们满面红光,有的忙着拿刀切肉,有的喝酒聊天,最后干脆勾肩搭背地高声放歌,歌声粗犷有力,饱含着战胜的喜悦和对家乡的思念,在空旷的营地上空和寒风交织撕扯。
“寒风瑟瑟沙如刀,故人何处吹芦箫,铁甲金戈祭枯冢,杨柳青堤入梦中……狼烟起,烽火摇,马革裹尸归路迢迢……”
许含章和军中的几个将领一起坐在篝火旁,默默听着将士们五音不全半嚎半唱的难听歌声,心中却翻涌着热血,眼眶温热地默默摇头。
闵攸坐在他身边,拿匕首割下羊腿上最嫩的几块肉放在碗里递给他:“这两日在雄州委屈你了,也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
许含章接过碗说了声:“多谢王爷。”
他没敢多看闵攸一眼,自打白天自己慌乱中说了那些混话,他越想越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哪里有脸面对闵攸。
闵攸倒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也没有再多做什么表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人前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面孔,时不时和周围人说笑着。
许含章低着头咬下一口羊肉,脑袋里思绪万千,不过可以确信的是,攸王真是个讨人厌的人,尤其是在捉弄完自己后,人前还摆出一副优雅风度的姿态,着实让人火大。
众人皆知闵攸个性放浪,怀里抱过的人只怕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吧,他又何曾把哪个人真正放在心
上,就像他在醉春阁说过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图个乐儿而已。
许含章真的觉得,估计就是天塌下来,闵攸也能坐在屋檐底下抽空喝壶烧酒。
闵攸一手端着酒碗,胳膊搭在腿上,笑着问对面的贺子藏:“你知道傅崇叫你什么吗?”
贺子藏坐在对面,隔着篝火白了他一眼:“不想听,反正不是好话。”
“不想听本王也得说,”闵攸仰头灌了一口酒:“小矮子。”
贺子藏的脸瞬间阴了下来,手里切羊肉的匕首狠狠扎进羊腿里。
“这还是辽国那个傻皇子告诉本王的。”闵攸微微眯起眼睛:“不过本王比较在意的是,咱们两方的军师根本没有正面交锋过,连彼此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个傅崇为何知道你的身长多少。”
贺子藏咬着羊排,朝身边的王宇博瞥了一眼,见他正拿着大碗闷声喝酒,碗口挡着脸看不清表情。
王宇博似乎从下午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贺子藏很是在意。
他拿着酒碗碰了一下王宇博面前的酒碗,问道:“将军怎么都不说话?”
王宇博回过神来,应付似的回了一句:“有些累了。”他又拿起碗敷衍地喝了两口,眼神不安地四处乱瞥。
贺子藏微微皱眉,这人绝对有事瞒着,可自己一直注意他,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王宇博放下酒碗:“那个辽国皇子还真是什么都和王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和他有私交。”
闵攸幽深的眸子里跳动着篝火,冷笑道:“只要本王想知道,就没有套不出来的话,”他突然转头看向许含章,换了一副爽朗的笑脸:“你说是吧许天师?”
许含章脊梁骨一僵,塞了一块羊肉放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闵攸你就是个无耻之徒,许含章愤愤地咬着嘴里的羊肉,恨不得当成闵攸的肉给嚼了。
贺子藏玩味的眼神扫过对面两人的脸,会意地轻轻笑了笑。
贺子藏道:“不过那个辽国皇子,叫什么耶律……南……”
“耶律楚南。”闵攸提醒道。
“啊对,耶律楚南,他真是个呆头鹅。”贺子藏咯咯笑着:“他每次打仗都会被耍得团团转,也不知辽国的皇帝怎么放心把八万兵马交给他带。”
闵攸道:“肯定是辽国皇帝觉得此战必胜,所以让那个废物皇子带兵打场胜仗来树立威信。”
贺子藏顺着闵攸的话故意问下去:“奇怪了,谁给辽皇的自信觉得此战必胜?”
“谁知道呢,可能是盛璟的风太大,把军心不稳的小道消息刮过去了。”闵攸阴阳怪气地回答。
许含章听着这两人言语间好像在揶揄谁,目光扫视了一周,直白地问贺子藏:“贺先生,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们说话为何夹枪带棒的?”
贺子藏笑道:“哪有,我和王爷只是寻常聊天而已。”
闵攸忍不住开玩笑:“幸亏许含章就是个招风祈雨的,要是让他打仗,估计勉强能和辽国那个傻皇子棋逢对手。”
“王爷是吃皇粮长大的,肚子里装的是九曲回廊,下官这种吃粗粮长的,自然比不上王爷心思多。”忍无可忍的许含章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为了防止闵攸再拿他调笑,许含章干脆拿起酒碗起身,走到士兵们身边,众人见他过来连忙要施礼,被他制止道:“将士们都辛苦了,本官说到做到,等回了皇城一定会向皇上禀告你们英勇奋战的壮举。”
说完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不习惯用宽沿的碗喝军队里的烈酒,被呛得轻轻咳嗽了几声,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
擦嘴角的酒渍。
蔡珂知道许含章的性子好,借着酒劲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袖子怂恿他坐下来陪大家一起喝酒聊天。
许含章巴不得换个地方坐,离闵攸越远越好,所以也没有推脱,提起衣摆坐在地上跟士兵们话家常。
其实他问的无非是一些寒暄的话,成家了没有,孩子在家听不听话,双亲可否健在,老家天气如何有没有闹灾……
虽然都是些小事,可听在士兵们耳中却格外温暖,毕竟将军和王爷他们为了树立威严,成天练兵板着脸,也不会有闲工夫同他们聊这些琐事。再加上许含章待人态度谦和不会摆官架子,大家都忍不住想去亲近他和他搭话。
许含章的目光落在斜对面一个年纪尚青的士兵身上,那小子看起来比长恒也大不了多少,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脸颊还未褪去青涩,别人都围在许含章身边七嘴八舌地聊天,他却一个人默默抱着羊腿啃得满嘴油光。
许含章见这小子有趣,隔着篝火冲那士兵招招手说道:“那位小兄弟,你过来。”
谁知那人直接对许含章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抬继续和羊腿较劲。
其他士兵对他说:“许天师,你甭搭理那小子,他头脑不好,咱们都叫他傻子。”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不能戏弄他的。”许含章起身走到对面坐在傻子的旁边,等他心满意足地把羊骨头都舔干净了,许含章才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傻子毫不客气地抓起帕子擦了擦嘴,随口说道:“葛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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