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1 / 2)
魏攸宁惶惶垂首,故作惊弓之鸟。
见此人如此胆小,元明恶狠狠的脸上这才扯出几抹舒坦的笑意。
事实上,魏攸宁心下已起了一阵骇浪。
她方才猜到今夜围堵他们的乃是厂卫,却万没料到,这个叫元明的宦臣会出现此地!
《佞臣记》中,魏珩攀上九千岁前,他身边最得用的太监便是元明。
魏攸宁呼吸没由来紧了几分,细汗登时浸湿内衫。
她视线微抬,正好瞥见一截白地描金,锦绣如云的袍脚,衣料是上好的妆花云缎,专供内廷,十分罕有。
眼前这位,十之八九便是原主那位便宜‘干爹’了!
不待细想,却听低沉的声音压下。
“缩着头等着捡金子么?抬起头来。”
魏攸宁拿捏好神情,悄然抬首。
方才在甲板上距离有限,借着火光将人雾里看花瞧了一遭,不甚真切。
此时隔得近,烛光融融,滤纱透过,向右层层晕开,正好照亮他大半边身子。
他右手支额,斜斜倚着紫檀圈椅。
灯下,白地金线团花袍子似生流光,层层叠开,将他面色衬得愈发白皙。
此人形容出众,华贵清冽,恍恍一望,如星拥月,亮眼至极。
再细看五官,才发现他与寻常儿郎略有不同。
他的眉较常人稍淡,眼也更深,眼尾自然上挑,弧度流畅,竟给人一种含情旖旎之感。
眼生得如此,理应显柔显弱。
好在他眉虽疏淡,胜在有形,天生入鬓的剑眉并着一双深邃含情目,生出了种别样的凌厉气势。
魏珩乃扬州城内出了名的好皮相,此时往他跟前一凑,竟无端生出种短人一截之感。
可惜再好的皮囊,配上这么一副残破身子也是白瞎。
“那些蠢货,莫不以为人人的招子都是摆设不成,就推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出来当替死鬼?”
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忽然扬起眉,勾唇瞧她。
这笑自然是冷笑,里头还藏着猫戏老鼠那般肆意的恶意。
魏攸宁闻言,瞬间明悟。
当年崇兴帝无子,最后由赵皇后和赵首辅选定雍王之子继承大统。
雍王之子便是今上,即位后改元明德。
多年来,明德帝与西宫赵太后积怨颇多,矛盾重重。
赵家的势力一直以来都是明德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正是为了压制赵家,明德帝才大肆赋权宦官,以此为耳目,替他打压赵党,排除异己。
《佞臣记》中,今上便是靠着明德二十一年的盐案入手,给了赵家致命一击。
……
看来她这回是‘走运’撞上赵家运送私盐的黑船,还好巧不巧地叫赵家死对头沈霁逮了个正着。
先前那洪洋也是识破了她身份,才会在败露之际,意图祸水东引,故意将黑锅扣到扬州魏家头上。
当务之急,得先撇清同赵家的关系,洗清自身嫌疑。
既然对方不愿张扬身份,魏攸宁索性做戏到底。
“好汉明鉴,好汉明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我乃扬州人士,姓魏名珩,此行是得罪了武安伯府,一为避祸,二位求学,才乘了船要去南京。谁知半道好好的客船竟成了贼船,无奈之下便稀里糊涂上了那两艘小船意图逃命……”
“谁知,谁知那洪洋竟存了那样的心思!”
魏攸宁等了半晌,都不见对方开口,抬眼一瞧,却见他神色古怪,脸色愈白。
她尚未反应过来,猛闻一阵哐当。
原来椅上之人意图起身,只是刚要动作便跌了回去。
“督,公子——”
元明一阵惊呼,急急上前。
“来人,传医,传医!”
元明动作麻利,将沈霁安置妥当。
几乎是唤人瞬间,着绀色长衫,蓄了山羊胡的大夫挎着药箱匆匆而来,他身后缀着的护卫手里,正稳稳端着一个托盘。
白净瓷碗内,稠黑药汁晕开薄烟,冒着滚滚热气。
想是先前药已备好,恰逢传唤,正好送了进来。
大夫近前,接着便是一阵号脉扎针,“大人的伤势有化瘀加重之象,这一剂药且先服下,下一贴药需多添甘草五钱。”
事出突然,也没人理会屏风后头角落边捆成粽子般的人。
魏攸宁敛息降低自己存在,隐约瞥见那头换下了不少带血的纱布……怪道方才觉得那人脸色惨白,异于常人。
原来是在硬撑。
“瞧什么瞧?来人,将他带下去。”
元明这才终于想起魏攸宁的存在,一脸不善吩咐。
很快,魏攸宁便被几个侍卫押回了先前的舱房,照旧是手脚被缚,烂布般的被扔在地上。
只是这间舱室比起沈霁那间简陋得多,猝不及防被扔下,着实叫人磕疼了骨头。
魏攸宁缓了半晌,才敢轻微挪动。
她费力蠕动许久,才得以调整位置,贴耳静听着窗外动静。
天气尚冷,夜中湿寒。
先前在小船上沾湿的衣裳,此时尽数紧贴皮肉,因身子佝偻,裹胸布亦绷到极致。
魏攸宁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被胸前的布条收做一团,憋闷压抑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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