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1 / 2）

此刻，命运比夜晚还黑，尽让人捉摸不透。

那个男子驾着马车在夜色中奔驰。

起初，马车里的女子就像被一阵冷风疯狂吹拂一般，躯体不停地抖动；整个心灵只知恐惧，半知存在，不知所措。现在，她的内心渐渐恢复平静；一副凝滞的脸庞显露出既不十分无奈又不过分侥幸的神情。

马车驶到了一片荒野。

路边的群草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舞动；马车里女子的灵魂也在未知的命运中摇晃。一路之中的她，有时闭目又开目，用手撩起窗帘瞥望窗外的夜景；有时颔首又昂首，在内心深处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再次逃脱。

她终于敢伸出手，却又半敢不敢地撩起前帘；企图在观察马背上那个人的同时，又能避免那个人察觉到自己。

她根据背影推测出那人应该是一个男人。

马车在荒野里行驶了一会，不知为何就突然停住了。马车里女子的心跳瞬间一紧；她的手与颈皮肉下的血管不断地跳动，如同里面包裹着几只跳蚤。

那个男子觉得包袱有点沉，肩膀又很累；于是他停住马车，从马背上跳下，双脚落在车板上。

脚踏车板的声音并不大，但几乎震碎了车厢里女子的灵魂。

那个男子又从车檐上取下一盏灯；正当他的一只手正要撩开前帘，准备把包袱放进车厢时，他在微光中看到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鬼啊——！」那个男子一脸惊恐万分，吓得差点栽倒；手上的灯盏抖落在车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对！我就是鬼！你快点逃吧！」女子冲他喊道。

男子立即跳下车板；紧接又重新跳上去。此举之突然不仅出乎女子的意料，甚至还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转身蹲住，全力维持镇静，开始用双手解开马与车之间的绳索；期间他转了一次头，试图用目光打量车厢里的女人，却被刚刚松下的前帘挡住了。

他不再转头，而是专心解开绳索，以便单独骑马逃跑。

男子解开绳索后，就立即站起来；当他准备跳到马背上时，一只冰冷的手瞬间紧紧扣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几乎瞬间失去了心跳。

他极力用镇静压住惊秫；紧接旋首逆颜，目光顺着对方的手臂爬到对方的脸上。在微光下，他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男子的目光开始刮抹着她的容颜；他发现上面戴着一副单片眼罩；他不知道为何它会如此不公正地遮住一只眼睛而放过另一只眼睛。他发现她唯一可以表达感情的那只眼睛显露出千般的哀求的色晕；在千般哀求的色晕之中又盈满着万般的柔弱；就像一块坚硬的冰由于坠入火渊而突然崩溃成柔软的水流，更似一滩蜡液由于即将燃尽而无力地瘫倒在了蜡台上。

「你……到底是……何人？」问自男子，语气尽力维持镇定。

「我是一个急需得到庇护的人……！」女子掀起针叶林般的睫毛，亮出一束黑曜石般的目光望着他，「你大概就是车主吧？真不好意思！起初我是为了躲避坏人的追捕才躲到你的马车车厢里的。刚才我不仅妨碍到了你，而且还扮鬼吓你，真是抱歉！可是……」女子一直凝望着男子，那只眼睛就要流出泪了；「可是，我需要……真的需要……寻求庇护……！」

「你所言之意是否即你在我驭车之前就已经躲入了车厢内？为了躲避坏人的追捕？」

「是的！」

「你口中所说的坏人究竟是何类人？为何他们要追捕你？」

听了男子的问语，女子的双唇静住了；随后紧紧闭住；再后又松开：「我不能说！」

「为何呢？我可不是坏人啊！我仅仅想知道关于你的详细情况而已，好让我放心载你，使你远离坏人的追捕。」

女子仍旧摇了摇头。

「好哇！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载你！」

就在男子正要转身之时，女子的一只手再次紧握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求你赶快带我离开这里吧！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荒郊野外！夜里我独自一人会特别害怕！明日白天那些坏人可能就会朝我追来！到那时我就会被抓去受死的！」女子委屈地流出了泪。

「啊——！可怜的人！可是，你仍有必要将你的详细情况告之于我，这样我才能放心载你离开！毕竟我不愿一路载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你真想知道我的详细情况？」

「对！」

「那你先对我透露你的详细情况，我就会对你透露我的详细情况。」女子用一种防备的语气对他说，「除了你是车主之外，你又是何人？」

「其实我并不是车主……」

「鞥——？」女子听完一脸惊疑，「那你究竟是何人？」

「是否只要我对你透露关于我的详细情况，你就会对我透露你的？」

「对！」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男子的神情更苍茫了，语气更深沉了；「我同你一样，是一个落魄的人。我落魄，但并不失魂。我在客栈留宿期间，偶遇兰泽统上层贵族的两个部属官吏。尽管他们很谨慎，但咀嚼于他们二齿之间的秘密仍然掉落了一部分在暗处之外；那时我恰好经过了那里，我听到了。即使没有听到全部，至少听到了相当重要的部分。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们对王室藏有极度重大的反叛阴谋；遂于夜深之后，我在他们沉睡期间设法偷取了于他们而言极度重要的秘密文件，打算之后前往蒲京，投靠居住在那里的王族，以便结束我的落魄生活……关于我的情况大抵如此！」

「原来你是同反叛集团为敌的人！」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