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38 小香

“看什么，天天吵。”阮妈淡淡地说。可小香还是担心，她心惊肉跳地来到上房门外，想不到相府的人也吵架，还吵得这样厉害。门旷地一声开了，相国只穿着短裤褂，气冲冲地走了。也没看到小香。屋里传出阵阵哭声。哭的小香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悄悄走上台阶，紧张而好奇地进了正房。屋里珠光宝气，很多东西小香根本叫不上名字，地上的大方砖亮得能照见人影。小香听见是东边得屋子传出哭声，便朝东屋走去，一长排雕花隔扇门，上面画着花鸟，小香很想仔细看看，她喜欢看画，可呜呜咽咽的哭声让她看不下去，她进了隔扇门，里面有个月洞门，两边的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好玩的东西，哭声越来越清楚了。进了月洞门，里面豁然开朗，一大间屋子，大钟，大镜子靠西墙摆着。东墙上挂着奇怪的画，好像是石头做的。地中央是一张大大的圆桌，桌上铺着闪着金光的布。南墙是一排窗子，窗子两边是两个书柜。窗外正对着院子，窗下两个大花坛，种着一株桂树，一株牡丹。北墙下，一张大大的床，像个小屋子一样，从地上一直顶到屋顶。凡有木头的地方，都雕着花。一个人坐在床上，哭声就是她发出的。小香慢慢走到她面前，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头发又黑又浓又密，散发一直垂到腿上。上身只穿了件嫩绿色的抹胸，好像有的地方还破了。她掩面哭泣，手臂长长的，白白的，那么美。手腕上带着两只金镯子。手指也是长长的，白白的，指甲长得快赶上手指了，上面涂着通红的指甲油，每个手指上都带着小东西。小香看呆了，她不知道人还可以长成这样。她坐在褥子上，那褥子厚厚的，把小香家还有姑姑家所有的被子放一起也赶不上人家的褥子厚。那褥子颜色很好看，小香觉得特别配坐在上面的人，只有她才配坐在这样的床上，褥子上。她身后是一团红红的，小香猜是被子。红红的被子配白白的美人。小香觉得特别好。那坐着哭泣的人好像感觉到屋里有人，于是抬起头来，小香一下子看傻了，她没见过眼睛那么大、那么亮的人，皮肤那么光洁、细嫩。鼻子好像是对门王先生用玉雕出来的，鼻头还翘翘的，特别可爱。嘴唇不像她自己的那样，是紫色的，人家的嘴唇是红红的，像鲜艳的花瓣。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梦见了神仙，她呆呆地看着，好美啊，人怎么可能这么美。小香呆呆地看着，半天，觉得好像有人叫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夫人，您没事吧。”

“你是谁？”

“我是阮妈的侄女，今天来给她送东西来了。夫人，您真美。”

盼盼哭着，觉得屋里进了人，她一抬头，看见一个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穿得干净朴素，笑眯眯地看着她，还夸她漂亮。盼盼苦笑一下：

“你叫什么？”

“小香。”

“几岁了？”

“十一了。”

“小香，我床边的柜子里有衣服，帮我拿一件。”

小香答应一声，找到柜子，那柜子也像个小房子，里面满满的衣服，都是绸缎，五光十色，又轻又软，还透出阵阵香气。小香看得眼花缭乱：“夫人，拿哪件？”

“紫色的吧。”

小香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捧着珍宝一样捧给夫人。盼盼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她伸出手臂穿袖，小香忽然惊叫一声，“夫人，你身上有伤。”小香看去，手臂上、胸脯上、脖子上、后背不下七八处，红的、紫的、黑的。

“夫人，”小香喘不过气来。夫人只是淡淡一笑，穿好衣服，

“小香，帮我梳头。”说着，站起来，可叫了一声，又坐下了，眉头微皱。小香赶紧过来搀扶。在小香的搀扶下，夫人慢慢地走到那张漂亮的妆台前，坐了下来。小香便不请自来地给夫人梳起了头发。

“小香，你会梳头？”

“是，我们那，新娘子出嫁，都叫我梳头。”

“是吗，你才多大，就给新娘子梳头。”

“她们梳的不如我好。夫人，你看好吗？”

盼盼在镜中仔细打量着：“小香，你手真巧。”

“哪里。是夫人长得好。头发那么多，怎么梳都行。夫人的脖子真美，又白又长，像天鹅的脖子。一下子就比别人漂亮许多，就像挺起腰一样”，说着，挺了一下腰。

盼盼高兴地转过身，“小香，留下给我梳头吧。”

小香微笑，低头不语。盼盼正要问。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小香顿时吓得脸白了，原来是相爷进来了，穿着长袍。再看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过身，不看他，也不理他。小香赶紧行礼。偷眼看去，相爷是个矮胖，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就是一个老头，可夫人却那么年轻、漂亮。相爷发话了：

“你是哪里的下人？”

夫人代她回答：“她是阮妈的侄女，来府里有事。”

“出去。没事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