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2 / 2)
这次陛下召见叶景渊,就是为了看一看这少年听不听话,顺便给他一个自己满意的答复,安抚一下年轻气盛,满腹委屈的少年世子。
召来刑部的两位官员,正是负责世子遇刺案件的,叶景渊一听都快气死了,这都过去两年了,这皇帝老头想起来给他一个交代了。
秦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低眉敛目立在陛下身边,将东西呈了上来给陛下御览,说实在的,皇帝根本就没关心过叶景渊当年怎么回事,那时候宫里让他给闹腾了一回,随后就是更严重的太子与陆家之案,后面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谁还会理会这些。
叶景渊不再看他,而是一心一意的,含笑瞧着两位刑部的大人,真打算认真听一听他们给自己的答复,毕竟,真正将将置他于死地的凶手,就在陛下跟前呢。
“瑾王府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寡人也不能辜负了瑾王,此案必要给景渊一个交待才是。”语气温和,仿佛真的是以为宽厚的长辈。
皇帝吩咐他们明明白白的,给叶景渊讲一遍他们是如何查案的,赐了座,赏了茶,两位大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的没的。
叶景渊别的没感觉,在这语调刻板冗长的叙述中,他几度昏昏欲睡,偏偏皇帝听得兴致高昂。
他就要跟听说书的一样,是不是还要开口说两句,只不过人家在茶馆里那是喝彩,到他这里则是“啊,两位大人辛苦了”“给刑部大人添了这么多麻烦”,然后转过头去还要对那位九五之尊捧臭脚。
“感谢陛下的厚爱”“微臣惶恐至极”诸如此类,而这手边润口的茶倒是有一杯,还是上好的顾渚紫笋,小太监一脸殷勤的添的茶水。
可惜,他不爱喝,再香的茶,到了这里,也得思量思量再入口。
叶景渊觉得自己比那唱戏的还要苦上两分,难受的不能再难受,谁有他唱作俱佳,一想到皇帝身后那张表面上笑眯眯,实际上暗藏杀机的太监面孔,他就想先下手为强算了。
不过,先下手了,强不强他不知道,后面遭殃的肯定是他自己。
进宫前的时候,早把身上能作为兵器的家伙,都卸了个干净,他父王临走前就说什么,要让陛下看到作为臣子的赤诚之心,都是放屁。
他父王能够说出这话来,天下人都笑掉大牙,早年为了帮康王和这位小气巴拉的陛下争皇位,把人家的一颗后槽牙打飞这种事,怎么不见他提起。
话说……叶景渊悄悄觑了过去,龙椅上的中年男人与他父亲两分相似,多年威压积于眉间,这皇帝看上去也没瘪脸扁腮,真的被他父王打掉了一颗槽牙吗,这也看不出来啊。
反正这皇城里头危机四伏他是看出来了,前面那个笑眯眯的大太监,一脸的和颜悦色,眼里意味不明的盯着他,脸上笑的他直牙酸。
叶景渊想着,也悄悄捂住了侧脸,做出一副牙疼的表情来,上面听得正精彩的皇帝一瞧,乐了。
哎呦嘿,当年瑾王那家伙一拳把他的牙齿给打掉了,最后装作天黑没看清人,跟着母后面前浑水摸鱼混了过去,这瑾王府的小子牙也不好,报应报应。
皇帝一时间被瑾王世子取悦了,索性高抬贵手了一回,早早放了叶景渊离开,秦端听得吩咐,出来送叶景渊,对方脸上笑嘻嘻的,仿佛在内殿很愉快。
秦端正垂着头在想,不知道眼下这个叶景渊,与宋挽莹到哪一步了,怎么着也该是认识了吧,唯独他走得近,听见这位世子爷低声咬牙道:“秦公公,我记住你了。”
“世子这是什么话,日后相见的日子还多着呢。”秦端冲叶景渊仿佛奉承讨好的笑了笑,白生生的一口好牙齿,落在叶景渊的眼里好似一口獠牙,这宫里处处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听了秦端的挑衅,叶景渊不虞的皱了皱眉,秦端这话什么意思,即是我想要害你易如反掌。秦端抬起眼睛,毫不避让:“两年前,奴婢前去贵府奉命探望,如今又见面,可想是缘分啊!”
“是你,你找死!”叶景渊原本就聪明,见秦端这样子,怎么不知道是他处处使坏,碍于宫中只能对他怒目而视,那次情急之下,他在内室径直抽了侍卫的刀,不仅破开了已经愈合的旧伤,为了逼真遮掩,不得不又伤在腹部和腿上。
“世子爷若是不想被揭破真相,最好不要得罪在下才是。”秦端朝他挑眉,笑容粲然,眉眼皆弯,仿若是喜不自胜。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挑衅谁,叶景渊咬牙道:“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两年前的事情,谁还相信你的胡言乱语,更何况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亲自去的瑾王府。”
“啊,是啊,这是有点难办,不过来日方长,世子爷以为奴婢两年都是白活了吗。”
有旁人看过来,秦端马上恢复了恭敬的姿态,朗声道:“可见陛下圣恩浩荡,当日见瑾王世子床都起不来,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叶景渊冷哼一声,拂袖阔步而去,秦端瞧着他的背影渐渐缩小,才转圜进去内殿,皇帝正感叹瑾王还真舍得将世子送进盛京来,谁不知道,瑾王世子看似奉诏入京,风光无两,实际上却是来做质子的。
叶景渊离开皇宫后,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分明告诫过自己要克制,却不知为何,见到秦端就忍不住用上一种敌意,就仿佛是,前世宿敌一般。
而那些愈合了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仿佛是在提醒他,他根本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当年入京前也提醒过自己,蛰伏几年并非什么难事,最重要的是能够成事,却没料到,仅仅一个太监就能够令他一败涂地。
外面的侍卫忽听马车中杯盏跌落乍破之声,让人停了马车,立即来到窗边,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回瑾王府去!”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里面的人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才从棺木中回到尘世间醒过来,想起方才那张完整无暇的面容,呵,卑贱如此鼠辈,不过吃得一点好处就自以为是了,俊美的面上浮出倨傲之色,声线阴沉:“区区鼠辈而已,杀得了一次,本世子就杀得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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