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宴(1 / 2)
两人路过那一片红叶小贞林便到了后园,都道靖王素来简朴,用俸禄贴补军中,却没想到简朴如斯,一路上云筝都未曾见到奴仆。
走进后园,两人发现后园建的明显比王府其他屋子不同,竟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清新阴凉之气淡淡的溢于院中。正院里落着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还搭着牲畜住的小窝棚,地上也有一道道新旧交替的血迹。
云筝瞪大双眼,已经能猜出一二分。她瞬间眼里蓄了泪,试探着,又紧张着:“灵泽…”
窝棚里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灵泽…”云筝加大了声音,泪水也抑制不住的流出。
终于,一只雪白的爪子踏出了窝棚,然后整个身体都暴露在阳光外。那只牲畜快速的冲到栅栏前撞击着栏杆,却看不出一丝伤人的凶意。
那是云家的白虎啊。
云筝缓缓走向笼子,伸手抚摸着白虎的头,灵泽这才安静下来。这平素被称为兽王的畜生,此刻在一个小女娃手下竟分外安静乖巧。
这白虎是自幼养在云家的,云筝虽年幼,却丝毫不惧怕它,一日两三次往养白虎的园子里跑,灵泽也十分亲近云筝。
那时祖父总揉着她尚纤细泛黄的头发绾成的丱发,笑道:“将门虎女该有的风范,偏房那几个小子都比不上。”
此时竹屋走出一个蓝衣少年,双手捧着一物,见到云筝就跪下道:“德儿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姑姑。”
“云德……”再见到云德云筝心里也是又惊又喜,赶忙去扶。
云筝没见过云德几面,但是亲缘很近,说起来云德算是云氏的长房长重孙。云德的祖父是云老太爷的庶长子,而云家被抄家之前的当家也就是云筝的父亲行七,是云老太爷第四个嫡子。是在他的前三个嫡出的兄长都战死沙场无后而终之后才接管云家。所以云德虽与云澈同龄,在云家的辈分比云筝还小。
他那一支是掌管云家几个马场的。后来云德那一房要分家单过,也有传闻是犯错被云老太爷逐出云家了,总之是分到了从前管辖的马场和京郊的百余亩地。
如今一个分家自立的小辈,竟成了云家仅剩的男丁。
云筝从前学骑马,骑术便是云德教的。
云德也忆起当日教小姑姑骑马的事来,当时她还是个爱说爱笑满身傲气又不失可爱的小娃娃。如今的样子,怎能叫他不感伤。
云德笑着哄道:“姑姑先别哭,瞧瞧这是什么?”
云筝这才低头看云德手中的东西,竟是云家祖传的断刀。云德道:“姑姑,这是靖王殿下寻来的。”
云筝接过刀,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安稳。
刀很薄,刃几乎无法与刀身区分。这把断刀被云家视作传家宝,她六岁练刀,祖父把她带到祠堂,摸着那把断刀告诉她:“云氏子孙,是大楚的利刃,生为大楚而战,不断不休。”
可是云家都没了,断刀也不过就是一把刀罢了,在云筝心里虽有分量却不如活生生的人与灵泽重,见云德仍安然,便问:“家里还有旁的人没有?”
云德心中一阵苦涩:“我们房是已分了家当时没被抄家,后来圣上又起了善心才饶恕过的一支,侄儿这两年来也在寻云家的人。老太太听说抄家便突然发病去了,几位夫人不愿受辱都自缢了,姨娘丫头都充了官妓没法子赎身,老奴们也都被官府卖了。”
云筝忙问:“我母亲呢?也没能活下来?”
云德只是沉默不再说话。
云筝眼里的泪终于淌下来,她睁大眼睛,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了,我知道了。”
这是两年来云筝第一次听说家里的事,宫里人都过着各自的日子,不管外头吹什么风。自己被收没入宫前也只是听说祖父撞死在了祠堂里,那时还敢放肆的哭哑嗓子。后来入了宫,白天黑夜东南西北都是眼睛,连偷偷抹眼泪都不敢。
“云德,云家就只剩下我们了……”
二百三十七口,一整条朱雀街,一夕之间,谁能抵挡过风云突变。
云德也觉悲从中来,却又不想再惹云筝落泪,只得说些宽慰的话。
门外又有家仆来请:“公主,秦王已经先走准备晚宴了,咱们也该走了。”
顾倾辞看向云筝,云筝向她点点头,同意离开。两人又坐上了马车,顾珩打马跟在一旁。
顾倾辞解释道:“云德他们家的马场也被查抄了,如今他在京中开了一家镖局,娶了个镖师的女儿,他很好。”
云筝一笑,浅浅梨涡显现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顾倾辞看着她,再也不忍心多看一眼。她垂下眼睑,睫毛遮下一个温柔的圆弧,她道:“你若是觉得伤心,便不必这样笑了。”
云筝的眼缓缓睁大,然后摇了摇头:“哭不出了。”
她的手轻轻握住了小娃娃的手,还好云筝还年幼,她出现的尚不算晚,不至于让云筝这般孤苦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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