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遗言(1 / 2)
楚燕两国战火熄灭不过半年便重燃了,秦渔这个和亲来的郡主一阵尴尬,旁人都笑她白来一遭。燕国国君遇刺身亡,幼主登基,两宫太后争权,国政不定,人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甫一出正月,顾珩就请了领兵平定燕楚战乱的旨准备出京。
万庆帝朝不虑夕,此时领军权出征,无论胜败,归京时参他的折子一定堆成了山。
若是顾珩未归,万庆帝已登了极乐,新帝会如何处置这个兄弟?
为这事,顾倾辞甚至去求了万庆帝,侍疾时垂着眼,她不轻易说什么,但谁都知道她忧心什么。
万庆帝抚着她的头道:“儿啊,你看窗外的麻雀,有的飞向南边,有的飞向北边,谁也不知道哪边的麻雀会先被拿着弹弓的人打下来。”
万庆帝不预备把顾珩留在京中,他偏疼了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保不准谁的黑手就伸到了靖王府。
顾倾辞却突兀地想:若是能下一道不可捕雀的诏令就好了。
顾倾辞漏夜赶往靖王府时,靖王府内百灯俱熄,唯内书房亮着一盏。她推门入室,顾珩跪坐在桌案前,桌上灯光幽暗,照得顾珩那张脸愈加温和可亲。
顾倾辞放下兜帽,跪坐在对面,顾珩就笑着为她添茶。
她看着他,相似的眸子四目相对:“哥哥,不可。”
顾珩只笑:“你安心在宫里就好,剩下的我与阿琮自有安排。”
顾倾辞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顾琮,你当真全然信他?”
“我信。”顾珩道,“咱们生在帝王家,天生血脉至亲都是敌人,一个位置你争我夺,兄弟不是兄弟。可阿琮不一样,阿琮是我自己选的。我认定了要信他,是输是赢我都信他。”
如果顾珩认定了,天下人之言也不能改变分毫。顾倾辞自知不能再劝服顾珩,只好道:“我会照顾好嫂嫂,一路保重。”
内书房的灯也熄了,顾倾辞推门出来,细细观摩着皎皎月光下的靖王府。空气透着一丝寒凉,却仍静谧安好,顾倾辞深吸了一口,满肺腑的清凉。府内安枕着她兄长的妻,园里遍植她喜爱的花木,她曾在这里亲手植槐树,却只活下来一棵。
她的小侄儿将在这里降生。
她想看顾珩百岁无忧,儿孙满堂。
顾倾辞真的不想,这种好只是昙花一现。
世间千般镜花水月,这一场最难移眼。
秦渔当然知晓顾倾辞来,也知晓顾倾辞走。她听着门开合的声音,然后顾珩带着寒气的身体钻进被里,却怕凉着她,不敢靠近。
她攥住顾珩的手,轻轻道:“六郎,事无两全,无愧己心便好。”
顾珩用头蹭了蹭秦渔的头顶:“等我回来,给你带一场燕国的大雪。”
秦渔痴痴地笑:“雪你怎么带给我?路上就都化了。”
顾珩温言哄道:“我带你去看啊,不对,你带我去看,咱们看盛京大雪满城,我给你化雪煎茶。”
入宫请安之后去了关雎楼小坐。顾倾辞看着那个天真明快的姑娘也染了轻愁,原来这皇宫真的是会吃人的。
秦渔的楚国官话已经学得很好了,只是没有了那个能与她长谈的人。
现下除了顾倾辞,那些心里话她不知道该说给谁听。她饮了口茶:“王爷此次南征,原本说是想带我一起去的。”
顾倾辞道:“嫂嫂没同意。”
秦渔还在渝京,就说明了一切。
秦渔叹了口气:“我若去了,但凡王爷有一役败绩,即刻会被人参通敌。王爷若常胜不败,也会被人参谋逆。”
顾倾辞垂下眼,秦渔说得都对,皇子领兵守土是振奋士气,但开疆难免被人说是别有用心。顾珩很难,自己往绝路上走的难。
万庆帝坐在书房,案上是几本言官的折子。
他自知顾珩此去,归来时已算是新帝功绩。可是这新帝若不是顾珩,会不会再留自己最钟爱的儿子一条活命?
犹豫再三,还是写了秘密立储的衣带诏,交给了曹升,万般叮嘱务必要等自己百年之后再打开。
曹升霎时跪倒在地,一张老脸上涕泪纵横。曹升从十三岁开始跟着万庆帝,这份从小到大的情谊,万庆帝信他。
万庆帝又下旨敕造了永懿公主府和令嘉公主府,两个幼女都已及笄,自己亲自选址派工匠建造的府邸心里才放得下。
万庆帝的生辰是在二月里,皇后还未来得及在皇帝寿宴上再为他冲次喜皇上就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除夕的喜气还没散尽,阴霾就覆了上来。宫里的老人都闭门不出躲不知哪来的暗箭。暮色四合时,请平安脉的太医出了养居殿路过长巷,对巷角的人摇了摇头。
白鸽飞入豫王府,落入豫王掌中。
“时机已到,大业可成。”
顾玮伏在豫王妃腹上听了一阵,笑道:“乖孩儿,待父亲回来,给你挣个太子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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