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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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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和睦,当今正当盛年,精明强干、公正分明,”满脸胡子的土包子中气十足地向金銮殿上的龙椅一拱手,浓眉大眼,丝毫看不出拍龙屁的心虚,“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仁德勤善,皇后娘娘也贤德淑惠,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古人尚有举贤不避亲的说法,难不成要让咱们皇上避嫌,不去用人?”他故作讶异,又笑道,“瞧我忘了——崔大人累世簪缨,家风最是中正宽和,绝不会这样心胸狭隘。”

周遭各位大臣耳中把讽刺听得明明白白,忍不住哄堂大笑,早朝原本的暗流涌动悄无声息就没了。

崔言官已经满脸通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哪里来的小官土包子,竟如此欺我!当老夫言官出身是摆设吗!

他正待开口,又听见什么人大笑着进殿,还拊掌大喊“好”。

什么人敢坏老夫大事!他板着脸望过去,恰好撞上皇帝一双晦暗不明的笑眼,深不见底,崔言官浑身一颤低下头去,方才一点心思烟消云散。

陛下听到我说的话了?他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太子慢悠悠从柱子后面绕出来,悄没声息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挺直腰背,贵气天成。

“崔大人很是请闲嘛,都来操心朕的家务事了,”皇帝抖抖金线刺绣的袖子,一点不动怒,仿佛随意玩笑,“看来崔大人对怎么当皇帝,还挺关心啊。”

崔彦两股战战,紧紧咬住牙关,脸色早就变成猪肝色。

“崔大人啊,用不用朕把这个皇帝让给你来当当呀?”皇帝轻描淡写。

崔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嘴唇不住颤抖:“臣,臣,臣——臣绝无此意啊陛下!”

皇帝摆摆手,太子笑着开口:“崔大人不必惊慌——父皇也只是开个玩笑。”

他顿一顿,温和雅致地开口:“朝堂上下谁不知道崔大人忠心可鉴?崔大人心中所想,父皇与我也是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方才正气凛然发言的小官儿不着痕迹地挑眉,更深地低下头去。

心知肚明什么?这不就是说,你的忠心跟私心,朕都心知肚明?

明摆着威慑呢,他心想,太子看起来不动声色,淡得跟烟云一样,数来数去除了“仁善温和”似乎没什么特点,谁知道这位也是内藏乾坤。

这些个天家的人啊。他无声无息地感叹。

皇帝不再理会他,看着那个小官儿打趣道:“谢行之,不是说江南鱼米之地最是养人?你怎么像是去了西北吃沙子,变得膀大腰圆,一点儿都不像个书生?”

朝堂内哄堂大笑,这才有人发现这位原来是谢行之。

当年喝酒错过开考的谢行之,一篇文章风流天下的谢行之,被专程叫上金銮殿六部策问的谢行之,丞相当场嫁妹的谢行之啊!

谢行之哈哈一笑,向皇帝拱手,眉眼间这才带出来一点当年金陵醉酒书生的疏狂意气,举动尽是潇洒风流:“臣谢行之,参见陛下!”

皇帝不等他说完就摆手笑道:“免礼免礼,讲讲你在江南的事?看你这邋遢模样,朕把你派到江南体察民情,你还算用心。”

太子温和地看过去,笑意浅淡。

谢行之嘿嘿一笑。

不枉我没收拾,回来就直奔皇宫!

下朝后,皇帝在书房里询问谢行之相关事宜,问到一半儿,就看见谢行之时不时朝外瞥一眼,言语虽然还算得体,眼神却早就飞到不知哪里了。

面圣还敢不专心?皇帝不动声色瞥谢行之一眼,果然看见他又在走神,便拿起袖子遮住口,故意咳起来。

谢行之原本没精打采坐着等皇帝问下个问题,一听见有人大声咳嗽马上回过神来,看向皇帝。

“皇上……这是凉着了?”谢行之小心翼翼试探。

皇帝意义不明地“嗯”一声:“谢卿啊,你这神思不属,是赶路没歇息好吧?”

没歇息好才怪!皇帝心里冷笑,谢行之连夜赶回来,头一个回的就是自己家,好吃好喝沐浴更衣,就是留着自己满脸胡子没刮。没歇息好?那也是他自己贵人事忙,忙着做别的事,没去睡。

“不不不,”谢行之满面愁容,躬身行礼抱歉,“臣是忧心儿女亲事,这才走神了,还请皇上勿怪,勿怪。”

谢行之说着还真切地长叹一口气,眉毛要耷拉到嘴角边,忧愁得真真切切、做不了假。

皇帝来了兴致:“你家里好像是一儿一女?朕记得,朕还抱过他们呐!”

谢行之抬眼没精打采地看皇帝一眼,双手袖子一叠,嘴角暗自撇了撇,做出一副恭敬样子:“是啊,那是十几年前了。”

“现今这两个捣蛋鬼长大了,一个能娶亲,一个能嫁人,我心里难受——难受吧,还不能说什么,照样得给我宝贝女儿找夫婿。唉。”谢行之摇头。

皇帝看他实在是愁苦,也不由得感同身受起来:“儿女都是债。你别看太子到了年纪,可他自己主意是正得很,太子妃人选也不是那么容易挑的。”

“至于嘉安,唉,”皇帝当真动了真愁,“嘉安这驴脾气,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夫妻和睦!所幸她还没到嫁人年纪,还能再看两年。”

这话里颇有些喜滋滋的味道,暗含着“朕还是比你好一点”的意思;可惜谢行之专心发愁,没听出来,皇帝也就只好作罢,专心发自己的愁。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叹气,书房里一时陷入静谧之中。光斑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移呀移,从地面上移到桌子漏刻的花纹上,两人各自瞪着眼睛发呆。

半晌过去,皇帝一回神,看见谢行之忧郁地捧着一脸大胡子发呆,自己浑身先颤了一下,瞪圆了眼睛:“你怎么还在这?”

谢行之无辜又忧郁地捧着脸,浓密的胡子底下只能看见一对呆滞的眼睛。

不刮胡子,还捧着脸!

皇帝现在一看见谢行之就想到自己家儿女的亲事,就开始闹心——更何况是一个不刮胡子捧脸的谢行之。他迅速地调整神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宽容一些。

“爱卿啊,”皇帝笑着说,“时候也不早了,你连夜奔波劳累,今日就先到这,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奏对。”

谢行之眼睛一亮:“谢陛下!”

“谢行之回来了?”皇后一边翻看各家贵女画卷一边问。

“是啊,”皇帝笑着看她,“还特意让我看他一嘴乱糟糟的胡子!”

皇后忍不住笑出声,转身看向皇帝。

“谢行之其人,”皇帝摇头,“妙极。”

“他就是想明明白白告诉你,他江南巡查用了心。小聪明罢了。”皇后心不在焉瞥一眼桌面上摊开的贵女图,仿佛无心一般清清嗓子,“谢行之家里有女儿吗?”

皇帝瞟一眼桌面层叠的图画,登时明白她想做什么,笑着摇头:“怎么?想看看他的宝贝闺女?”

“宝贝闺女?”皇后敏锐地抓住重点,“这女子在家里很是受宠。”

皇帝忍不住叹气:“你呀——他是有个年龄合适的女儿,不过他怎么可能愿意把女儿送进宫里?”

“他恨不得把自己女儿教成另一个自己,天天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这样长大的小姑娘,聪明、有才,又傲气,什么都有,就是不能当皇后。”

“为什么?”皇后问。

“就是这样的小姑娘才配当皇后!这样的小姑娘多好,娶来当儿媳我也能开开心心。”她心里偷偷想,有些不太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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