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1 / 2)
梁璜站在她背后,博古架挡住太子殿下身形,方便他优哉游哉地欣赏谢阮清一系列举动。
谢阮清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笑着面向太子,手指握住裙角,绣花与暗纹做得精细,每一点轻微的触感都被她放大,加剧她此刻的波动情绪。
可惜太子妃生来是个妙人,从幼时起被抓住偷懒就会面不改色扯谎没有。太子仔细瞧她,也只能看见眉目如画,昏暗灯光下更显肤色盈盈生辉,看不出她内心有什么风云波动。
太子叹息一声,像是惋惜:“怎么又开始动了?”
谢阮清微笑:“太子殿下吩咐,臣妾哪敢不从?是听见您的话才动的,您反倒不满了。”
“可我言语里意思,是不太希望你动,好让我有借口上前来。”太子道,“太子妃聪慧,怎么这次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听得懂就要按你的意思来?谢阮清低头一笑,梁璜看见她小巧一个下巴垂下去,阴影深进衣裳领子里去,晦暗不明。
“臣妾愚笨,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殿下未免高看臣妾。”谢阮清不着痕迹地把太子话头还回去。
一时无人说话,太子静默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思索什么东西。
他不该站在灯光黑暗的地方,谢阮清想。
灯光昏暗,也容易衬得人如同鬼魅,心机阴沉。
他突兀地轻笑,抬眼看向自己的太子妃;后者恰巧在打量他,并没有收回视线,两人在沉默里对视。
“太子妃昨日讨价还价时还聪慧通透,把朝堂局势看得请清楚楚,今日就口称‘臣妾愚笨’了。”梁璜慢悠悠道,“太子妃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
谢阮清冲他彬彬有礼地一笑,太子立刻皱起眉头,觉得她必定要说些他不爱听话来惹他生气。
“殿下不明白?”谢阮清叹息,“臣妾也不明白,不过臣妾知道,臣妾不管是聪明还是愚笨,都比不过太子殿下您啊。”
“您表面上放了假,同太子妃情意绵绵地出门逛街,还在天香楼带着护卫吃了饭,毫不遮掩,众人皆知。”谢阮清仿佛耳语,却字字如利箭命中靶心,“背地里却来了这盛京有名的清倌馆,请了最会弹琴的姑娘,找了个潇洒风流的客人谈风月。”
“好潇洒,好风流,”谢阮清真情实意地看着梁璜,眼睛里满是敬佩,“臣妾自愧不如。盛景城里的人都说殿下是个不通情趣的呆板人,依我看他们都不对——殿下手段高明,怎么会是这种温和良善之辈?未免太污辱殿下了。”
你用我这个太子妃同嘉安当做靶子帮你挡去窥伺目光,可见你不是什么蠢笨人——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太子,这么多年还被盛赞“温和仁爱”,是盛京城里的人都瞎了眼看不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朝堂上混了这么久的老狐狸们都是白混的?
不是。
因为太子从来只对外展露一部分心计——他做出来一副有手腕又不至于太会算计的样子,装成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中庸人,性子也温和仁善。
世家的老狐狸们乐意见这种人上台,好掌控容易影响,有小聪明却不至于太聪明,是个能担起来的中兴人选。
能骗过这些人,太子绝不是温和良善之辈。污辱太子?谢阮清言下之意,是讽刺太子配不上这风评。
梁璜一动不动,半晌笑一下。
“太子妃生什么气?”他问,“我不过同人听琴,还是男子,哪里值得你把心里这些话一下子全说了?”
“殿下说笑,”谢阮清笑,“不过是殿下自己不肯说出计划,结果不巧被我撞见而已。我生什么气?殿下玩什么,又是不是聪明人,同我无关。”
黑衣服的浪荡子听了侍卫禀报后挑眉,眼神示意侍卫都退走,自己带着嘉安前往天香楼。
“你是谁?”嘉安歪头看他。
这人轻佻一笑,看向嘉安:“我姓顾。”
“哦,”嘉安满面疑惑,“可你没说你是谁呀。”
顾姓的浪荡子叹气:“我同你哥哥见面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我是谁。”
“可我不是别人啊。”嘉安迷惑更甚,紧接着“哦”一声,陈述道,“你其实就是不想说,另外也不一定能说,是吗?”
浪荡子一顿,看她一眼,嘉安同他对视,眼神纯真。
“是。”浪荡子嘻嘻一笑。
嘉安没有追问,反而开始担忧自己哥哥跟嫂嫂:“我嫂嫂会不会被我哥哥欺负?”
“那要看怎么个欺负法儿了。”浪荡子随意道,“夫妻之间,你担心什么?你哥哥不是能冲动的人,你嫂嫂看起来也够聪明,服个软,脸面过得去,太子能对女子生气?”
嘉安摇头,浪荡子看向她。
“我嫂嫂绝对不会服软,她为什么要对我哥哥服软?”嘉安道,“他们应该不会吵架——可我还是有一点担心。”
她认真想了想,有点沮丧:“不过他们就算吵了架,我也看不出来。”
顾姓的浪荡子笑了,摸摸她的头,嘉安迷惑地摸向自己的脑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你很聪明了。”顾姓子温言道,“你放心。你哥哥是发怒了,他人也不算好,可那到底是你嫂嫂——我听说当时选太子妃他在场?还什么都没说?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嘉安懵懵懂懂地点头,跟着他消失在人潮里。
“好——”梁璜温言道,“我的错,别生气。”
等等——那黑衣服的不是说太子发怒了吗?怎么现在能这么好言好语地谈话了?
谢阮清看着梁璜从暗处走出来,站定自己面前,一双眼睛温和明亮。
“怪不得别人说他宽仁——”谢阮清心想,“他生一张水一样的好皮相,旁人费尽心机装不来的痴傻,他演一分就够三分。”
“今天同我一道那个是顾家子,先前以为顾家绝了后,现在才知道有个被送到外面养的孩子活着。”梁璜道,“请了你想要的秀三,是我不对;不同你讲清楚就出来,也是我不对;利用你跟嘉安遮拦,更是我的错。”
“还生气吗?”梁璜看着她想要逃开的脸,语气温和,“要是还生气,那要怎么哄你才肯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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