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我干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大小姐忽然一个包裹「噗」地砸到了我的脸上。
——那你还和我装什么三贞九烈?
等那包裹从我脸上滑落下去,她已经奔跑到了巷尾,我站在原地,到底是没有追上去。手中的包裹里滑出了朱红的一角,像是要把万里的晴天染成我们重逢那天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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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条街之后,我回到了昨天我们偷了酒的那家酒楼,好言好语打赏了来追杀我们的伙计,还赔了三倍的酒钱。然后灰溜溜地跑到了山上去,老老实实地把青离剑给还了回去。
白娘娘托着脸,「战况如何?」
我小心翼翼道,「弟子略胜一筹?」
白娘娘皱了皱眉,我连忙改口道:「不是弟子和您吹嘘,那小子剑法太烂了,根本没法和师尊您的绝世武功相提并论。下次他再来庐山挑事儿,您就让十四师弟上,准保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十四师弟是白娘娘如今最小的弟子,芳龄七岁半。白娘娘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既然赢了,本座不能食言,青离也就物归原主吧。」
这个「倚天剑」大宝剑从渊源上来说,真的是我从东海前任姬族掌门,现任「芝兰阁天子」姬无夜手中,靠着剑斗赌来的。只是真的赢来了,我反而有点后怕,就趁着我师父生辰的时候,献给了她。「区区一个不懂剑的小卒子,赢了不足挂齿,师尊您留着,弟子受不起。」
白娘娘忽然周身剑气暴涨,一掌拍碎了新的茶几。「你怂就怂,倒是敢和本座狡辩?」
就在这个本来应该跪下受罚的当口,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站了起来,对着白娘娘大喝了一声,「师尊骂我就骂我,拿手拍什么桌子?」
白娘娘身子微微战术后仰,诧异之中出了个双下巴来。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还不跪下受死,我指着白娘娘的手臂,义愤填膺地说道,「师尊手臂上的伤,是多少年的老病根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往前我有机缘听说了白娘娘的身世少许。她父亲是本朝一大国柱,从小在军营里练得是马上交战的功夫和一杆四十斤重的银枪。后来因为姬无夜那个老变态,遭人暗算,废了一双手臂和上面的功夫,才从此开了窍修成了一代「剑仙」的法门。虽然她手臂能伸展,握力也逐渐恢复,但是这一晃二十年,依然不能拿长时间拿重的东西,更别说学什么「大力金刚掌」拍碎茶几数余。
话一说完,我就在白娘娘和我的沉默之中,「咚」地跪了下去头,也磕在了地上。
「师尊我说完了,你把弟子打死吧。」
白娘娘久久不说话,像是在缓释自己诧异而矛盾的情绪,良久之后,我忽然感觉得到我的肩被一双手扶住,头顶是白娘娘没个好气的声音。
「知道你师尊这双手没力气,还要我把你给扶起来?」
我战战兢兢地直起了身子来。白娘娘倚靠在座上,眯着眼看了我许久,终于叹息了一声,「有时候我就觉得,我养你白养。」
「那年槿楼散了,棹渊也死了,你总觉得是自己没做到该做的,就生了心魔,酗酒,沉沦,荒废年华。我喊你来行束修,也就是因为我不能一直盯着你,但是每年总有一个月,你就得听我的,什么荒唐事情也不许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你倒是好,来也来了,一身情绪全都藏在客套下面,觉得事态不好,跪一跪就以为自己能糊弄过去。我天天听你嘴上叫着我师尊,心里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也把庐山当成一个家。」
「你呀,喜欢那个逃婚小丫头,就喜欢呗。」
白娘娘向前倾了倾身子,在我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儿。我愣在她面前,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大不了我去给你俩指婚,怂他青城山那个山贼窝?你还真给为师长脸。」
我在下山的时候,重逢了消失多日的谭之寒。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置气了,便同他说,大小姐让我给送回她夫家了,若结果不妥,这件事情由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弥补。
而谭之寒不以为然。「你还不知道?也就是半个时辰前,她往回青城山的路上去了。过了今夜,青城山在中原的分舵,可能就有她的行踪了。」
折腾了半天,虽然和计划偏差很大。到底什么事情还都是向着这厮想要的方向发展了。倒是可怜了倒霉夫君,「那这两家的盟约?」
谭之寒神情有些严肃,「穆枫岸这人不知你是否接触过,此人从少年就被其父送到青城山为质,二十年来活得步步为营,他回江西不过三年,小半个九江就进了他的指掌。若和青城山这婚约真的至关重要,你觉得,宁梓湘还逃得了?」
我回想此人重重,若真如谭之寒所说,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谭之寒拍了拍我的肩,留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去了。
「这世上的事哪有定数?说不定我们过些年,就要联着青城山,对付江西了。」
骤然之间,春寒料峭。
两天之后,夏微来和我辞行。兮儿一见到他,就像个小熊猫一样一扭一扭地爬上了他的手臂。夏微抱着兮儿,对我说,「我知道你方才失恋,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和你说。」
我瞧他一脸严肃,只觉得有什么大事。却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决定,我这辈子再也不给小仙女去白帝城送零食了,你要去还是自己去吧。」
有关给小仙女送零食这件事情,是我们几个人合伙的主意。白帝城毕竟路途遥远,所以谁但凡方圆百里经过,便举手之劳,采买一些零食给临疏送过去。去年本来我早早答应了临疏,去白帝城呆半个月陪她冲关,结果「凭咫」和江儿提亲这件事情来得突然,让侠义道生生把我发配到了东海。无奈之下,我便拜托夏微去白帝城陪临疏。临疏冲关顺利,天大的喜事,但是夏微这不知从何有感而发?
夏微一脸不甘,「真的别提了。上次我被你点名送去白帝城,之前买了整整一车的好吃的,生怕路上耽搁放坏了,快马加鞭,三天啊,赶了千里的路途到了仙宗去。她起初见我的时候,看着还不算坏。等到了第五天夜里,她半夜醒来,我恰好没睡,便问她怎么了,她和我说,想喝冰糖水。」
我听了心里怔忡,嘴上却笑道,「都是仙宗娘娘了,她怎么还喜欢喝那个?」
夏微这一张脸青得简直要拧出水来,「我就照着你往前在槿楼给她做的,泡了一杯,结果你猜人家小仙女和我说什么?她说这个喝着怎么没有谢九泡的好喝!」
我心里狂笑不止。可以可以,不愧是我的「亲女儿」,人尽可父那还了得?夏微往前就和临疏来硬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被她揍成狗,便改变策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临疏带上一份。吃的玩的,临疏照单全收,但是夏微总觉得刷不到什么好感来。但是看在他这般努力,我也不由得出言安慰一下,「会不会是你糖放多了?临疏其实口味很淡的。」
夏微被我这么一安慰,彻底崩溃,「滚开滚开,还是你自己去给她泡吧。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小仙女更难搞定的女人,跟她一比,梓湘可太懂事了。」
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何我的想法和夏微截然相反,但是夏微走后,我算了算日子,想着自己回江陵后,什么时候出发去一次白帝城,时光匆匆,我大抵也有一年多没有见到临疏了。
也不知道她修仙之余,是不是也会如我一般,时常不经意间能想起她来。
等到我回到江陵的时候,江湖上已经有消息,宁家大小姐拒嫁逃婚,如今已经回家闭门思过,与江西的婚事不再提。至于她失踪的这些天在哪儿,众说纷纭。只不过我从白帝城回来之后,她已经从家里逃出去了,至今未归。
让我觉得有趣的事情是,我从一些不同的途径,竟然收到了从大小姐那里寄给我的几封信。其中有和我抱怨自己为了我,被家里教训到崩溃;有和我说,近期最哪里游山玩水,看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有和我说,她在东京找到了她「五哥」,两个人还真换了金兰簿,现在是正规的兄妹了。可惜她的行踪飘忽不定,也不知我写给她的信,到底有没有传到她手里。
这便是十年前,我和宁梓湘在江西的始末。
至于再一次见到她,便要从翌年的江陵的仲夏开始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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