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中之案(2 / 2)
夜风拂窗而进,渗着凉意,有些刺骨,窗外树木婆娑,如诉低吟,风吹过芸娘的衣角,周祯目光闪烁,终究冷漠地移开。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须臾顷刻,似耗尽了他所有心力,那双本黑亮的眼,如今一片死灰,毫无光泽。
君瑶移开眼,不忍去看,强自镇静地问杨少邻:“杨厢主,可辨认出来了?”
杨少邻抿着唇,终究沉声道:“这图纹,是周祯腰牌上的。”
众人狐疑,唐仕雍厉声问:“这周祯是谁?立刻将他抓捕归案!”
君瑶似听见一声哀弱的惊呼,转身看向芸娘。方才还满面死灰的她,此时僵直地昂起了头,满眼绝望悲痛地看着周祯。
君瑶闭了闭眼,冷声说道:“不用找了,周祯就在堂上。”她直视着周祯,问:“你可有话说?”
众人的目光,利刃般落在周祯身上,他紧闭着唇,又嗫嚅着,缓缓开口,声音似被风撕扯过,沙哑顿涩,“就算舞姬手里有我腰牌上的碎玉又如何?我救火时发现了她,曾想将她救出,可她惊慌失措,在大火中与我走散了,也许是那时她无意间抓下了腰牌上的碎玉。”
君瑶摇头:“周祯,知香舞姬的侍女都能逃出大火,她如何不能自己逃出去?何况,她与阿浣的指甲里,都有沙子。这种沙子,是潜火队扑火所用。若说知香在慌乱中抓到了沙子,那阿浣呢?她被抛尸的河畔,也有一堆潜火队专用的灭火细沙,沙堆旁有车辙印,与你所用的灭火车车辙印相吻合。你如何解释?”
周祯僵挺的脊背微微一颤,委顿下去,脊背变得有些佝偻。
一步步接近真相,君瑶也越发笃定,她缓缓地说道:“你入成衣店灭火时,发现还未逃出的知香舞姬,便趁机将她杀死,割去双耳,扔进火中,毁灭证据。而阿浣,则是在宵禁时外出为家人买药,她很不幸遇见了你。你身着潜火队的衣服,深得她的信任,趁她不备将她杀死,然后将她的尸体装入灭火用的车厢里。随后,你借着去河边打水的时机,将她的尸体抛入河中。也正因如此,车上的灭火沙子,也被带出,落在河边。”
周祯木然看着她,依旧不肯承认,木然摇头说道:“我与舞姬以及流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她们?”
众人也不解,面面相觑,狐疑不定。
君瑶心微微沉了沉,终于还是轻声开口说:“你是为了你的女儿,对吗?”
周祯依旧呆怔如木,只眼尾微微抽搐,他扯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沉顿地说道:“这简直荒谬,杀人如何能救命?”
“周祯,你作为蓉城人,必然信道吧?”君瑶一字一顿地说,“蓉城曾经出了个道人,专向坊间传播道教术法邪说,以此骗财,你和你父亲,都曾去听过他说道。衙役在你家中搜出许多道教的册子和法器,如今都在这里,你要看吗?”
周祯有些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君瑶平静地说道,“你唯一的爱女重病,却药石无医。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却无法接受她已然离世的事实。你这么多天,都没有安葬你女儿,为什么?”
周祯最后的防线终于被击溃,他猛然怒视着君瑶,像一头蛰伏的困兽。
“你家地窖里,放了许多冰块,是为了保存你女儿的尸身吧?”君瑶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女儿她尚在襁褓,不足五个月,你不要再口口声声地说什么尸身!”周祯凝固的脸色终于崩溃,“她重病夭折,与舞姬被害有什么关系?”
琉璃灯光,投下重重暗影。众人无声地看着周祯,眼神复杂,或同情、或疑惑、或冷漠……
“依我看,不必再审问了!”唐仕雍脸色尤其冷酷,“押入大牢,严刑拷问,不怕他吐不出真话来!”
他起身看向明长昱,见他并无反对,便要招人前来将周祯带走。
“不是他!”就在此时,芸娘奋力艰苦地开了口,她急迫地直起身,哀切地看向君瑶,快速说道:“杀害舞姬和流民的人是我,跟他没有关系。”她跪伏着走向君瑶,“他的腰牌是我偷的,那流民夜晚躲在南城坊里,我见过几次。”
“芸娘,”君瑶打断她,了当地问:“舞姬与其侍女相伴而行,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同时制服她们?流民躲在南城坊里,你夜出杀她,难道不会被武侯发现?”
芸娘蓦地定住,若一尊腐朽的木雕,黯淡枯槁,只有那双眼噙着泪,无尽悲望。
众人困惑不已,唐仕雍怔了怔,抬手扶额,头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妇人是想替人顶罪?失心疯了不成?”
君瑶不再去看芸娘,平缓地说道:“她是周祯的妻子,他们两人,十分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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