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死(1 / 2)
晋元十八年,四月初八。
暮春四月,草长莺飞,正值踏春出游的好时节,一列列马车在官道上粼粼而行,观其方向,多是冲着矗立在京城东郊山峰上的定国寺而来。
及至巳时,一列气派华丽的青盖马车行驶到了定国寺的寺门前,路上百姓有眼色的,认出上面刻的定远将军府的标识,纷纷避让。
待马车行驶到近处,只见后头一架马车的丫鬟婆子率先下来,来到前头马车边上候着,车上一只玉手将帘子挑开,下面立时有小厮放下马凳,候着的丫鬟们把马车里的贵人们皆扶了出来。
为首的贵人看不出年纪,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缎裙,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凤目轻扫,当家主母容大夫人的威仪气度便显了出来。
伴在她身旁的两位贵人虽作妇人打扮,看其姿容,仿佛与闺阁少女一般年纪。
右侧的女子梳着繁复的随云髻,戴着一整套珍珠头面,穿着水红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正是将军府的三少奶奶安氏。
左侧的女子最是令人惊叹,清艳绝世,云鬓上只缀一根白玉簪并两个小小的珍珠玉篦,一袭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清眸流盼,仿若神仙妃子。正是将军府的大少奶奶阮氏。
方下马车,安明珊就亲热地凑近婆母,故作讶异道:
“母亲,您瞧,今儿来定国寺上香的人可真多。”
看着香客云集的寺门,容大夫人颔首道:“倒不奇怪。定国寺是大晋的国寺,祈福许愿又是极灵的。老太君的身子也多亏菩萨保佑,此次须得好生祭拜才是。”
安明珊知晓她们此番就是来还愿的。上月容老太君突发恶疾,药石罔效,她婆母便去寺庙烧香祈愿。前几日病情大好,因而携了她和大嫂来寺里。
安明珊扬唇笑了笑:“要儿媳说,定国寺本身灵验是真,但祖母的康复也少不得母亲日日侍疾。”
“你这孩子,莫要在国寺前混说!”
即便知道三儿媳话里有恭维的成分,大夫人心底还是熨帖了些,眉眼都漾出了笑意,目光扫到左侧垂眸不语的大儿媳,笑容微收,侧头嘱咐道:
“清宁,打上次回了趟宁阳侯府,你也许多时日不曾出府了,这次出来散散心罢,整日待在碧阑轩里也不嫌憋闷。”
阮清宁福了福身子,淡然矜雅道:“劳母亲关怀,儿媳晓得了。”
容大夫人只眸色复杂地看着守礼的大儿媳。这孩子近两年是越发老成了,说是端庄稳重,实则是一切不进眼底的漠然。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应了长子的央求,平白把好端端的姑娘磨成了这性子。
进了寺门,容大夫人一行人先去大殿添了香油钱,烧了几炷香,接着求了签。每逢初八十五,寺里。了缘禅师都会亲身解签,容大夫人身边的婆子便遣小厮排队去领了号牌。
因着牌号在后位,又临近午时,寺中的僧人便先领着几位女眷去厢房吃素斋。这定国寺经常接待前来上香的官宦之家,寺庙里的厢房既干净又僻静,斋菜用起来也别有滋味。
容大夫人啜了口香茶,微阖着目道:“明珊,你可知我求了什么签?”
安明珊:“儿媳不知。”
大夫人悠悠道:“据传定国寺求子必应,越心诚这好消息就来得越快,总得教人试上一试。”
只这一句安明珊就明白了,跟着就见婆母视线转向她的腹部,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成婚也有半年了,肚子里也该加紧了,将军府人丁单薄,我可盼望着你明年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安明珊只得恭顺地应道:“母亲说的是,儿媳心里有数。”
容大夫人点点头,看向阮清宁:
“清宁,吴氏跋扈,她若想不通便罢了,改日我从旁支选一个孩子过继给你。”
阮清宁未料到婆母忽然提起了这过继之事。
这事从去岁闹到了现在,只因她膝下无子,大夫人便提出将二房的成哥儿记在她的名下,奈何二房的吴氏是个泼辣强势的性子,不论老太君与大夫人找她谈了多少次,也不肯让出幺子,怕人明抢她儿子,她还在院子里哭闹不休,搅得将军府不得清净。
想起前日去老太君院里请安时五岁小男娃那仇视的眼神,阮清宁就暗暗叹息,事实上她也不想成为拆散他们母子的恶人。
阮清宁敛眸幽幽道:“儿媳自知这事是强求不得的,累得母亲烦忧。”
“就是强求也得要来一个孩子。”容大夫人语气坚决:“无论如何,大房的子嗣不能断绝!”
容大夫人知道儿媳是个心软的,但她要为大房的长远考虑,况且儿媳为长子守了五年,有孩子个傍身,老了也有依仗。
素来逢迎容大夫人的安明珊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搭话。
她也同情孤身一人的大嫂,但此时跟着附和,万一日后婆母想要把她的孩子过继给大嫂怎么办?
小沙弥领着容大夫人去禅师居所解签,因是为了三儿媳求,容大夫人便将安明珊带了去。
阮清宁在厢房里喝过一盏茶,便想出去走走,途中遇上了忠安伯府的二夫人。
二夫人秦氏眉眼细长,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真真凑了个巧!容大少奶奶也来寺庙祈福?”
阮清宁脸上露出一抹笑,道:“我陪母亲来还愿,”
秦氏疑惑:“容大夫人也来了?怎不见她?”
阮清宁回道:“母亲正在了缘禅师那里解签。”
“原是这样。”秦氏侧身,指着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穿翡翠撒花洋绉裙的姑娘道:“这是我娘家侄女,名字唤做秦筠。”
秦筠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说道:“见过太太。”
阮清宁温声道:“咱们差不了几岁,你直接唤我阮姐姐便可。”
待秦筠乖巧地唤了一声,阮清宁问道:“我以前倒是没有见过秦妹妹,可是从外地归来的?”
秦氏解释道:“她父亲原是在新定郡做知府的,明年回京上任,她父亲便把她暂且托付给了我,此番来寺里正是为了她的事。”
这话意思算是清楚。看这秦姑娘到年纪了,想必其父母先让她回京托秦氏帮忙寻摸婚事,来寺里自然也是求菩萨赐下良缘。
阮清宁诚意祝福道:“秦姑娘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听了她的话,秦氏脸上的笑容浓了三分,秦筠也羞红了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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