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1 / 2)
眼看着到了腊月二十八,如玥的病全好了,她嚷嚷着穿上了樊昌给准备的新衣服和如玢满院子地疯跑。荆蕴谦趁着早上还没忙起来,就张罗着让绍安驾车把如玢和如玥送回盈王府过年,自己则穿好朝服进宫准备年终庆典的事。
一直以来朝廷上下都说怀王府的门是最结实的,连柳絮都飞不进去。无论是平日里,还是逢年过节,无论是谁给怀王府送礼都是自己找闭门羹吃。而朝臣们向来都是见风使舵的,眼看着如今怀王也在朝堂上博得了一席之地,也都趁着新年这个节骨眼上往昔日门可罗雀的怀王府里塞些拜帖和礼品进来。眼下盈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是怀王府大门还是紧闭着,没见人出也从不见人进去。
在去往玄黄宫的路上,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我看那些大人们送来的也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王爷怎么也不收呢?”
荆蕴谦说:“你以为我从周蓟深府中查抄出来的礼盒上写的是金银细软四个大字?再者说,满朝上下都知道我是靠查办贪腐案才进的朝堂,如今不论我收了什么,日后都会变成把柄的。”
绍安深以为然,用眼神连连称赞了荆蕴谦所想所作。
荆蕴谦像是自言自语的笑道:“话说回来,任凭什么宝贝我什么没见过啊?”
“啊?王爷?”
“没什么,我是说查办了周府,啥稀奇宝贝都见过啦!就像看了天下似的。”荆蕴谦笑得大有深意。
到了寿安殿,荆蕴谦发现自己是三位亲王中到的最晚的,盈王早已经在殿中张罗了,而缙王事不关己地在一旁吃着盘中摆着的御果房做的花朵形状点心,荆蕴谦一脸坏笑地讽刺缙王这点心是宫外几年前就过时的玫瑰酥,气得缙王将点心扔回了盘子里,嘟囔着内务府和御果房的人黑心。见到荆蕴谦来了,盈王快步凑了过来,一脸感激和歉意地说道:“哎呀呀蕴谦啊,为兄真是要无颜见你了。”
寿安殿里满是暖炉,荆蕴谦脱掉了貂毛披风,问到:“王兄何出此言啊?”
“若不是因为如玥,你又何苦跑到那西郊去求什么佛?要不是顶着风雪去西郊,你怎么会大病一场?可是母后那几日也着了风寒,为兄这宫中又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早应该去你府上看看你了。”
“王兄这是哪的话?我生病还不是常事?皇后娘娘最是要紧,孩子也要紧,莫说去一趟西郊,就是去趟固戎我也肯的。”荆蕴谦打趣道。
听到这话,盈王的笑一下子凝住了,他凑到荆蕴谦跟前,耳语道:“这固戎你可就别去了,北金的人前几天攻了辽东,形势可不是很妙啊。”
荆蕴谦听到这话,心中还是被震了一下。自己一病快十天,樊昌和绍安倒是什么消息都不给自己透进来。
“这年关将至的战事,北金可是有点不讲究啊。”
盈王撇嘴到:“蛮夷管你过不过年?只是我们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咯!”
“王兄可是又要为此事担忧了?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和我说。”
盈王点了点头,轻声道:“到时候,没准还真得拜托你。”
看着盈王踌躇满志的走远了,荆蕴谦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盈王早些年就在辽东养了一支军队,看盈王方才的样子大概损伤不小,如此怕是盈王要自己请命去辽东平乱了。可是荆蕴彰资质确实平庸,在朝堂翻云覆雨尚需满庭幕僚和何皇后坐镇后宫,但是放逐沙场,怕还是有心无力了些。荆蕴谦心知此事决不可阻挠盈王,但从长远计,为保大陈太平,他还是得私下做些别的准备。
心里正想着,缙王就招呼了荆蕴谦过去。走到缙王那边,缙王一连嗔怪道:“你这病的可真是时候,宫里都翻天了。”
荆蕴谦从盘中拿起一个酿红果,边嚼边问:“怎么了?”
“安贵妃又有孕了。”
“啊?这…这康郡王才没多长时间啊?”
“谁说不是?所以宫里都沸腾了。”
荆蕴谦咂咂嘴,不置可否。心想这安峪诠也太不顾一切了,为了早一点给和芫报仇,也不至于拿妹妹的身体开玩笑吧?安峪诠这么着急,显然荆蕴谦的棋也要加快节奏了。
和缙王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了一会,荆蕴谦就借着身子没大好回了府。刚出宫门,他就让绍安拐去了江阳坊,那是安峪诠的另一套宅子。这靠近卉江,又远离蟾桂坊,是整个京城中最安静的地方,安峪诠休沐的时候一般都来这。
其实安宅还比较好找,循着刀枪剑戟的声音就能找到那里。荆蕴谦轻轻推开大门,一把利刃直接放到了他的颈下。荆蕴谦没有躲避,而是打量着这柄剑说道:“安大人好身手,本王这才进来就快要身首异处了。”
安峪诠赶紧收剑回鞘,揖道:“是老臣放肆了,还望殿下赎罪。”
“无妨。”
“殿下倒是好耳力,卧病府中也能打探出老臣在此休沐。”
荆蕴谦回身关上了大门,低声吼道:“安峪诠你疯了吗?”
安峪诠是个明白人,他自然清楚荆蕴谦的来意。他一把扔掉手中的剑,啜泣道:“老臣哪里能拦得住娘娘?她每天像疯了似的想自己的孩子,想给他们报仇,我们只知道没了母亲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可是却不知道失去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荆蕴谦愣住了,安峪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话说得让荆蕴谦有些心虚。
“我固然知道,就娘娘现在的身体,这个孩子最终肯定也是保不住。但是梅佳想用这个孩子办一件大事,光靠她自己她办不到啊!”安峪诠说得激动,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你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荆蕴谦冷冷地问。
“怀王殿下什么意思?”安峪诠的眼睛通红,看着荆蕴谦,“一个炙手可热的亲王,为了帮一个宫妃而舍身犯险。殿下三思啊。”
“安贵妃有安贵妃的仇,本王有本王的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不过是要找同一个人寻仇罢了。”
安峪诠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言:“王爷若是能铲除那何氏,我安氏一族愿当牛做马力保怀王殿下上位!”
“你看你还是觉得我有所图,放心本王没有你想的那么唯利是图。只不过……”荆蕴谦说得很平静,但是却欲言又止了。
“什么?”
“只不过……你要让安贵妃多辛苦怀那孩儿几个月,我还需要安排一些事。”荆蕴谦转身就要离开安宅。
“殿下!还望殿下凡事以国为重!”安峪诠的声音一下子挡在了荆蕴谦的面前。
荆蕴谦没有回头,径直推开了大门走出了安宅。
回到王府,荆蕴谦刚刚走进门,就被跑过来的如玥紧紧抱住了大腿。他忙抱起如玥问怎么了,如玥奶声奶气地嬉笑道:“姐姐,王妃婶婶,我赢了!”
荆蕴谦抱着如玥回到了后院,看见樊昌正带着如玢玩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看见荆蕴谦带着如玥过来了,樊昌便叫清泉带着两个女孩去膳房吃点心了,而自己则替荆蕴谦摘下了披风卷在胳膊上。
荆蕴谦走进书房,从桌上拿起一颗酿红果嚼道:“早上不是才送回盈王府吗?怎么刚过午就回来了?”
“别提了,你前脚刚走,那盈王府的赵嬷嬷就带着俩孩子回来了。说是代琤爱哭闹,怕扰了两个姐姐过年,真是可怜。”
“罢了,除非以后盈王登门来领孩子,我们也别再提送还的事了。”荆蕴谦一边看着外边说,一边吐出了两颗山楂籽,“今年这酿红果怎么这么酸啊?你看看,果肉没多大,果核倒是不小。”
樊昌把那盘红果端到面前,仔细看了一眼说:“宫中每年吃的红果都是辽东那边进贡的吧?”
“对呀,如今这辽东吃紧了,连山楂都变成秦岭的了。”荆蕴谦说着又吐出来一颗山楂籽,山楂的酸让他禁不住咂了咂嘴。
“可是眼下要想吃到辽东的山楂,殿下不也无计可施吗?”
荆蕴谦又拿起一颗山楂扔进嘴里道:“明天我就去东市街买山楂。”
东市街紧邻着碧落坊,但是却远比碧落坊热闹。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市井中人或是碧落坊路边的商贩,年关将至,这里充满了烟火的气息。东市街阖居巷的一扇门前站定了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人轻轻叩响了门环,而身后的“黑披风”的脸上已然充满了崇敬的神色。门敲了十多下,才吱吱呀呀地开了,里面一个白须老者身穿青色布艺,虽然瘦弱,但也能看出精神向当矍铄。老者看见前面白衣公子后站着的黑衣青年,一支荆钗传过整齐的髻,低垂的眉眼间满是读书人的谦和和恭敬。老者虽略有迟疑,但见站在前面的白衣人点了点头,便请了二人进去,后面的青年便跟在略显不安的白衣公子身后走进了门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