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主(1 / 2)
晚上戌时三刻,荆蕴谦将西角门打开了一条门缝。果然不多时,一个布衣闪入了门内。那人见后院的一扇窗隐约有烛光闪烁,便直截向那窗的方向走去了。走到那房子前,便看见了一扇虚掩着的门,走入门内。
走进门内,摆放着一个绘着寒梅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一个框景的窗子,夏季里这里拦了防蚊的青纱,所以框子外边的油松盆景也变得影影绰绰。六月里,不大的空间里飘着芙蓉的味道。循着芙蓉的香气向里走去,一间雅致的会客室映入眼帘,会客室里只一个人,便是荆蕴谦。
“见过怀王殿下。”
荆蕴谦听见声音,摆手示意来人坐下,颔首笑道:“宋大人请坐。”
“下官谢过殿下。”宋辛之有些不自然地坐在了就近的客椅上,手不自然地来回搓着椅子的扶手。荆蕴谦见状,示意宋辛之手边便是自己刚刚烹好的热茶,这样一来,宋辛之的手就更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宋大人今日前来,是应约而至的吧。”
“是……”宋辛之有些支支吾吾。
“无妨,我既做了间人、容了这约见之地,想必宋大人也该明白,我是知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的,对吧?”
宋辛之站起身,深躬拱手道:“恕下官无礼,王爷知道下官今日前来之事,那是王爷的事;而下官不说,则是下官和他人约定的承诺。还望王爷恕下官在见到所约之人之前,只能和王爷谈旁的任何事。”
这话若是在平时说给任何一个王侯,恐怕宋辛之早已被拉出去了。荆蕴谦反常地笑了一声,瞟了宋辛之一眼,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说道:“宋大人是君子,本王愿意奉陪,一同等您说的那位所约之人,可好?”
“下官惶恐,王爷公事繁忙,下官不敢牵绊王爷,下官自己在这里等就好。”
“哎?”荆蕴谦摆了摆手,“不忙不忙,王妃归宁,我这一向是闲散惯了的,宋大人只管坐着,我就在这里,你只当看不见我就好。”说罢眯眼笑了笑,让宋辛之顿觉格外不自然。
宋辛之平日里很少和荆蕴谦打交道的,如今自己“冒昧”地来到怀王府,又见到这么一个“满脸堆笑且闲散”的怀王,宋辛之想着自己的事,不知不觉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就这样,两个人听着窗外聒噪的蝉鸣闷坐了半个时辰,宋辛之茶杯中的莲心茶见了底,头上的汗也是擦了又擦,宋辛之本想再端起杯子喝口茶,却不想没控制好把杯子“咣当”碰出了声响,他连忙瞟了一眼荆蕴谦。荆蕴谦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说道:“看来,和宋大人有约的那位客人,今夜恐要爽约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宋辛之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的笃定,但是就是这一丝的笃定,背后却透着万分的绝望。
“我知道,宋大人等着这一天也经年了,如今有约不来,心中焦虑也是有的。”荆蕴谦合上手中的茶盏,“我今日也是料定宋大人会在斗室挥汗如雨,才特地叫人从钱塘送了这莲心茶过来,一是叫宋大人去去这夏日里的火气,二来是安慰一下宋大人的思乡之情,这钱塘的莲心茶固然易得,只怕平日在府中,宋大人也不敢品点分毫吧?”
“王爷!”宋辛之惊恐地看着荆蕴谦,眼神中透着悲愤。
“宋老大人隐居钱塘十二年,钱塘好歹也算是宋大人的半个故乡了。”荆蕴谦浅笑,目光盯在宋辛之的腰牌上,“这节义珏,想必就是宋老大人在宋大人你入仕之前交给你的吧?”
“是……”
“宋大人今日来,就是要见当年把这玉珏赏给老大人的旧主,不是吗?”
宋辛之此时顾不得头上的汗已经滴到地上:“王爷,下官还是那句话,在相约之人到此之前,恕下官不能多言。”
“好,本王绝不强求。”荆蕴谦收回目光,自顾自地说,“那宋大人就听本王来说,可好?”
宋辛之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怀王,心想平日谦谦君子般的怀王殿下,今夜看来无比古怪,甚至有些道貌岸然。半晌,宋辛之点了点头,说:“下官……洗耳恭听。”
“宋大人你也是个可怜的,本该受祖上忠信侯荫封的年纪赶上了宫变,祖父从宫变之后的血洗中躬身隐退,逃命似的带着全家隐居到钱塘。好容易等到风声渐消,才隐姓埋名找到旧友让宋大人你在外祖母的娘家落了户籍重入朝堂。一开始你颇是不解,本来在钱塘的四年你已经打消了全部入仕的心思,直到宋老大人在前年过世,而彼时的你已经在建邺任职。宋老大人将这个节义珏递给你的手中,你才终于理解了宋老大人的意思。”
“我百年忠信侯府满门忠良,不可以将家风断送在辛之手中。”宋辛之义正言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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