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倏忽(2 / 2)
那孩子那时已经通过中忍的测试,小小的个头在一群少年和青年人里格外引人注目。也许是为了不让别人轻瞧,他本就认真过头的个性益发认真,沉默的气质也渐渐往深沉发展。
是的,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开始,人们提及他时开始使用“深沉”这个词语。先是深沉,到了后来就是捉摸不透,伴随着敬畏,伴随着猜疑。连同族都不例外。
而他全都回馈以沉默。始终沉默。
“我是下忍了。”
“恭喜,夏月同学。”
“好形式化的客套哦,鼬君。”
他看着天边的晚霞,没有笑容。瑰丽的色彩在他眼里融化,被那片深沉的黑色吞没,没有激起丝毫波动。
“我以为夏月同学会更早一些毕业。”他像是有片刻出神。
“我认为稳打稳扎更合适我一些。”
“合适吗……”他默然片刻。
“其实,从忍校毕业也不一定要成为忍者。”如自言自语一般,鼬轻声说,“我认为,忍者的生活并不适合夏月同学。”
“为什么?”
“夏月同学并不是享受争斗的人。”
“这么说的话,鼬君不也一样吗。甚至该说非常厌烦争斗吧。”
他没有回答。他总是这样。所有关于他内心的话题,所有可能触碰到他所思所想的话语,他总是不予回答。
他只是收回目光,用那双可以淹没一切灿烂浮华的眼睛凝视着我,重复道:“你并不适合成为忍者。”
平静,断然,几乎会被人误会为居高临下的轻蔑。
我可以肯定鼬并没有任何轻蔑的意思,但那双深沉的眼睛究竟掩盖了什么样的思绪?曾经的我不曾了然。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只会这一种交流方式。
“鼬君,对我而言,成为忍者是唯一了解世界的方式。我想要了解更真实的世界,而不是蜷缩在温暖的假象里,过一种乖巧却无用的生活。”
他凝视我,以沉默,以一种逐渐了然的眼神。
“啊,是这样。”他说。
“就是这样。”我说,“未来,等我积累了足够的见识以后,也许我会想要做点别的什么。去别的地方看看,更多地思考人生道路。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那一年,在他身边,我看着宇智波族地上空烂漫的霞光,满怀乐观的憧憬。
“未来很长。”我说,“你也是,鼬君,你才这——么——一点大呢。还是个孩子啊。”
——等到那个时候,你也愿意做一些改变吗?你也不喜欢争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重新规划一些职业道路。只要我们长大。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出口。我想,还是等那时候再说吧。
那个已然成为中忍的孩子轻轻摇头。
“忍者的生活是充满痛苦的。”他说,神色无波无澜。过于平静便显得刻意,所昭示的是本质上极度的压抑。无解的压抑,没有出口的压抑。和我缥缈的乐观截然相反的压抑。
“成为忍者,需要无尽的忍耐。”他说。
落在他眼中的夕霞,和落在我眼里的光明是不一样的。可当我看着他,只觉得那霞光同样美丽得令人憧憬。
我为自己辩解:“就算如此,相比安逸的无知,我情愿选择痛苦的清醒。至于当痛苦降临的时候……”
“什么?”
“当痛苦降临的时候,就吃一块桂花糕好了。”我说,“没有什么是一份甜品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份。”
他看着我,半晌,唇边逸出一丝笑意。那笑意驱散了压抑,像阳光驱散乌云。
要不是他外表还太过稚嫩,我都要被他笑得心脏“噗通”几下了。
“不出所料,是夏月同学会说的话。”他说,声音柔和,“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么?他所知道的,是真的如我所想,还是不过是他自己又一次的若有所思?不明白。
一个人要完完全全地明白另一个人,这件事真是太难了。没有人可以做到的。
所以,能笑的时候,只要笑就可以了。
我们在他家后院看西边夕阳渐落,看东边星月同辉。风铃在头顶寂寞地唱着,庭院里的惊鹿也在沉默里叹息。他年幼的弟弟在我们身边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忽而去追一只小鸟,忽而跑回哥哥身边紧紧依偎着他。他聪明伶俐,说话时口齿清晰,眼神柔软无忧。
鼬会不时呼唤他弟弟的名字,陪他玩游戏,给他擦去嘴角的酱汁,一举一动都充满疼爱。
“佐助。”
他会反复叫那个小小的孩子。
“佐助。”
“哥哥。”
那小小的孩子会主动抱住他,充满信赖,无比亲昵。
“哥哥。”
而后暮色四合,夜晚来临。幼小的孩子睡去,成人的梦境也近在眼前。我思考着第二天的任务,凭想象描摹下忍的生活,回头时却看到止水的身影。他和鼬交换简短的言语,除了他们之外没人能听懂。
还有夜色中的族地,我看见了不止一双眼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含着愤怒和兴奋,毫无睡意的眼睛。
以及早已忘了姓名的族人,在不知何时,以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我,说,你也快了。
“不要忘记族里的恩情啊,夏月,那是恩义所在。”
族人们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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