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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债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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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哇,自从种了那棵枣树后,那个孩子渐渐壮实起来。但就是有一门不好,他的头发到了春天就拼命的长,并且黑得发亮,五六天要剪一次,不然要拖到地上去做扫帚。到了夏天长的速度就慢了,黑色也像正常人一样。到了秋天,头发就开始落,颜色变得枯黄。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就变成一个光头了!一般的枣树活过百来年没有问题,可是有一年它不再发芽,突然枯萎了。就在那年,五十多岁的平时还健旺的他也突然病倒,然后去世了。你爷爷家的枣树,就是由那棵枣树结了果,落了枣子在地上又生出的小苗移植过来的。”

这时,妈妈将一盅糖水茶端过来递给她。

“这个事情我还真一点也不知道呢。”妈妈说。

玮姨笑道:“你问你爹他也不会说啊。我们外家的人反而知道的多一些。”她将头调转过来,对我说:“所以说啊,现在那枣树不行了,你要那个一点……”她眨眨眼。

我勉强朝她笑笑,心里却灌了铅似的沉得胸口发疼。

“对了,今天遇到一个怪事。”玮姨将糖水茶放下,说道。

“什么怪事?”妈妈问道。

“九坨今天找到我家来,问我前些日子他吃掉的狗的骨头还能不能找到。我看他一身脓包,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玮姨撇嘴道。

我这才知道,那个人原来叫九坨。这么古怪的名字。

妈妈问道:“他来找你?”

“是啊。我很纳闷,他来找狗骨头干什么?当初他吃完狗肉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地的杂碎,让我好一顿打扫。我说我把狗骨头通通丢火灶里烧了。我想这下他该走了吧。没想到他居然要去我家火灶里翻灰。他本来就有点赖子性格,我怕他纠缠,就让他自个儿去火灶找狗骨头。那骨头一烧,肯定都像木炭似的,碰一下就会成粉末。他找到也拿不走。后来他居然抓了一把犬齿出来,欢喜得不得了。他问我知不知道哪些是狗的上牙,哪些是下牙。我哪里知道?他高兴得像捡了一把金子,说不知道也没事,然后喜滋滋的走了。我看他那些脓包里的毒气侵入脑袋了,有点犯神经病。”

我正要说清缘由,见妈妈朝我使眼色,便忍住没说。玮姨是二奶奶的儿媳,跟她说这些确实有些欠妥。

玮姨喝完茶就走了。

我问妈妈:“九坨真要按照爷爷说的那样划破伤口?”

妈妈一面收拾茶盅一面漫不经心的说:“谁知道呢?”

有些事情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它都会像决堤的潮水一般淹没人群。无论好事还是坏事,人们口口相传的速度时常让你惊讶。

傍晚的时候,人们就传开了——九坨发狗疯了!

有人赌咒发誓说,他看见九坨像狗一样流着涎水四处乱跑,眼睛发红,见人就咬。其状况跟二奶奶葬礼上那条突然发狂的狗类似。

又有人说,二奶奶的狗回来报仇了,因为有人看见九坨的腿上染了血,似乎就是那条狗生前咬过的地方流出的。

有人立即附和赞同,因为在九坨家里发现了好多狗的牙齿。

事情越传越离奇,到最后居然串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九坨曾经得罪过二奶奶,二奶奶的狗为了报答主人在葬礼上咬伤了九坨,九坨一气之下将狗打死并吃了,死去的狗不安宁,现在来报复九坨。甚至有人说在九坨发狗疯前听到了激烈的狗吠声。

再后来,又听人说,村里几个年轻汉子已经将九坨抓住捆了起来。可是手指粗的麻绳根本捆不住他。几个人一商量,就用铁链将他套住,像栓狗那样将他困住。

也许是因为爷爷的原因,妈妈听了传说后坐立不安,叫我陪同去看看九坨。

九坨虽然跟我们是同村,但是由于我们这个村的人口比较多,村就被几座山分成了好几部分。每一个部分都有别称。最大的聚居区叫做“大屋里”,以“大屋里”为参照,正对“大屋里”的部分叫“对门屋里”,我们这部分在它后面,所以叫“后屋里”。九坨他们部分在侧翼,所以叫“侧屋里”。

从我们“后屋里”走到“侧屋里”,还要穿过几个有别称的小聚居区,加上路不怎么好走,耗时大概二十分钟。

在路上,妈妈告诉我,九坨的命其实很苦。他爸妈都是赌鬼,天天不离牌桌,很少管他。他出生的时候,他爸还在打牌。接生婆找到他爸,问孩子取什么名字。他爸拿出一张牌大喊:“九——坨——”

他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他爸妈不管他生死,他只好自己养活自己。他年纪小的时候没办法靠劳力养活自己,所以经常偷别人家的东西填肚子。村里要是无故少了鸡鸭狗,百分之两百就会去找九坨算账。开始九坨还会害怕,渐渐就习惯了。失主找上来,骂他不还口,打他不还手。

习惯形成了就难改。他长大后隔几天不偷点东西就手痒痒,但是他从来不偷太贵重的东西。

二奶奶眼睛不好,行动又慢。所以九坨经常去偷二奶奶辛辛苦苦养大的家禽。二奶奶追不上,打不到,每次都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二奶奶送儿子读书本来就欠债,养点鸡鸭卖了还能换点油盐钱。九坨这一搅和,无疑是雪上加霜。

二奶奶跟九坨的梁子就是这样结上的。

所以,二奶奶的狗在葬礼上自然没有放过九坨。

九坨秉性就在这里摆着,他自然不会放过吃掉这条狗的借口,非得打死它了一饱口福。

一路聊着,我们来到了“侧屋里”。

看热闹的人不少,将九坨的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由于九坨平时的行为,围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不时听见有人兴奋的喊道:“九坨,咬他!咬他!”接着是一阵哄笑。

我和妈妈挤到门口,终于看见了脖子上套着锁链的九坨。他眼眶又红又肿,嘴角流着长涎水,浑身邋遢不堪。他的左腿的腿肚上有明显的血迹,料想那便是伤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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