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六爷(修)(2 / 2)
魏断山身子狠狠一晃——怎么一个一个都走了?那冯老头与他还有来日致仕演兵议策之约,就这么……走了?
“半子?半子是什么意思?”阿梨并不知冯太尉是谁,这人的死活与他也毫不相干,见魏断山神色有异,联系那臭老头的前一句话,忍不住问。
姜风站在离窗不远的位置,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是慢慢黄沙,似乎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可怎么自己到了哪里都囿于方寸之间,总有身陷囹圄之感。沉默片刻,他方淡淡道:“冯氏乃我妻,先冯太尉是我叔公。”
阿梨眸光毫无征兆的暗了下去。
叔公?那只能是高平王一支了,昔年冯太尉为北伐伪朝,带部下南投他们“叛军”,致使一家老小被满门抄斩,只留下与伪帝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高平王一支——魏断山闭目沉吟,有一会,忽将手刀一撤:“你们走吧!”那人虽与他有杀兄弑弟之仇,可与冯秉衡不相干,冯太尉于他亦师亦友,他不能让子息单薄的冯家再添冤魂。
“没用的东西!”一直在房梁上好整以暇着看戏的璧娘忽然出声,手掌一扬,一枚毒镖蓄势待发:“魏六,要放你放,你心慈手软,这几个一身心眼的小畜生,可休想过老娘这关!臭小子,我问你,你方才说已经娶妻,可是真的?”
姜风知道阿梨那上冻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眸光此刻就盯在自己背上,脊背不自觉挺了挺,没有回头。这个婆娘很护小丫头,而小丫头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明白,此刻似乎怎么回答都是错,应“是”这乖戾婆娘必会痛下杀手,说“否”只怕魏断山那把横刀不会轻易饶过自己——他心里盘桓了一瞬,侧目望向沈崖。沈崖仍双目混沌,像个醉汉一样的眯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无可奈何,心中略一忖度,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璧娘懒怠揣度他的神色,淡淡道:“我给你一包毒药,你回去毒杀了你老婆,我就饶你性命,好不好?”
姜风听了这话,忽然轻笑一声,微微扬起下颌:“恕难从命。”
璧娘慵懒倚在廊柱上,冷冷一笑:“好小子执拗的很,那你不要命了?”
姜风也冷笑道:“娘子太小瞧我了!莫说我与拙荆已有白头之约,就算换了旁人,娘子要我为了一己之私害他人性命,也是断不可能的!”
璧娘最恨人满口仁义道德假清高,听姜风如此标榜自己,脸上那一抹谑笑渐渐转了冷,也不招呼,抬手就是一枚毒镖,朝着他喉管直射出去。好在阿梨眼疾手快,又在瞧出璧娘慵懒之色时就开始防备,电光火石际一个纵身腾空,右手狠狠一扬,将毒镖远远抽开。毒镖斜飞而出,嵌入堂心的廊柱中,深陷寸许。
“阿梨你听到了,这小子已经娶妻,你留着他也是枉然,我替你杀了他!”璧娘见阿梨出手拦阻,气急败坏道。
阿梨太了解璧娘,她每次露出懒洋洋的模样,就是真起了杀心。心知与她争论无意,扬唇轻轻一笑:“既是我喜欢他,他娶妻对不起的是我,该由我来亲手杀他。璧娘,你有毒药没有,能令人肠穿肚烂、缓缓受死的那种,我要让他慢慢死,说不定呐,他受不了那罪,就肯杀他老婆啦!”璧娘有种毒药,叫饕餮散,能将人五脏六腑一一撕碎,令其腐化成一滩脓水。中毒者不会就死,要受尽三天三夜的折磨,痛到力竭而亡。因那痛就像巨兽生食人肝脏,故得名如此。
璧娘微微一愣,须臾才笑道:“你这丫头毒起来竟不亚于我!”自腰间解下一个翡翠瓶,掷给阿梨:“饕餮散我没带出来,眼下只有这个药,没什么劲,一刻钟就能要人性命。不过此人心机深沉,留着怕有后患,就算他肯毒杀他老婆,你还稀罕他?一个连老婆都舍得下手的没用男人,留着做甚!”璧娘既瞧不起假清高之人,又看不上软脚废物。在她眼里天下男人列成排站到跟前,也没几个能入眼的。
阿梨笑道:“你既这么说,自然是听你的!”笑着打开玉瓶,放在鼻尖闻了一闻。走到姜风身前,低下头,轻轻一拉他衣袖,柔糯的声音低低从底下传来,和她前日的清脆爽利全然不同,像江洲的糯米点心:“谁让你已有老婆的,可怪不得我!”姜风没料到动手的会是这个看起来似乎对自己有情的小丫头,脸色僵了一僵,低头看她,因她也微低着头,只能瞥见她挺秀的鼻梁,鼻尖已有些微的细汗,鼻翼随着她细糯的嗓音轻轻动了动,像春水微波。
姜风见她一手托着玉瓶,另一手似要去揭那塞子,微定一定神,忽反伸手去握那瓶子,阿梨因低着头,早将他那只手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却丝毫不避,似乎等着他将那瓶子掀翻,岂知他只是连瓶子带阿梨的手一起握住,柔声道:“好妹子,你对我这般心意,我十分感激,只是你我相遇太晚、注定今生无缘。也好,我了却了此生,来世再来找你。妹子仙姑一样的人,莫要脏了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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