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2 / 2)
“你想吓唬我?”阿梨冷冷一笑,从腰间抽出那根“附骨蛆”。师父教过,真铁了心要动手的人从不会提前出言示警,出言在先的,多半是心中仍有顾虑。这种时候只有表现的比对方更无所顾忌,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魏六爷跟你谈心的时候没告诉你,我打小最不怕的是什么?”
但冯霖却不是那多半的人。
他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怕什么,也知道你怕什么。丫头,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鱼死网破是下下策,只有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才该用。否则既失了威慑力,又徒将自己置于险地。“低头瞥了眼她腰间悬着的紫竹长笛,脸色晦暗不明,稍顿了顿,继续道:“你怕什么不怕什么都不能让你离开这个地方,真想要挟我,你得知道我怕什么……”他探出手,虚空圈住她的鞭子,那鞭子上淬着剧毒,只要沾上了,他立受其苦。可他神色恬淡,像在梳理一杆拂尘。“我们打个赌,怎样?姜风如果来找你,就算你赢了,我放你们一起离开。”
“要是我输了呢?”
“你输了,我带你去找他。”
输赢对她皆没什么坏处,没人会打这样的赌。她明白他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困住自己几天。
“三天,三天为限,如何?”
三天他可以做很多事情,阿梨直觉这个赌真正意义上针对的是姜风,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这当中的利害。未待开口,听见他又循循善诱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姜大哥。”
“我不信你。你到底图什么?”阿梨冷冷道。
冯霖又笑了笑,这个笑有云卷云舒之感,惬意从容,仿佛天下什么大事都过不了眼:“我要是说,我只图两个字……”边说边指了指她悬在腰间的紫竹长笛:“……平安,你信不信?”
平安——阿梨微微一怔。
“念平安”是一支曲子,是她那晚吹给姜风听的曲子中的一首。那一套曲子一共四首,合在一起叫“长相思”。“念平安”是最后一曲。师父甚少吹这一曲,寥寥的几回吹完,还破天荒地大醉酩酊。有一次阿梨懵懵懂懂地听见他念叨:“你昔日作这一曲,明知离思之苦——纵有万语千言,到头也不过惦念彼此平安而已……可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顾念别人,保全自己平安呢!”
“你也知道念平安?”阿梨脱口问道。
冯霖闻言静默了一瞬,微微出神,像想到了久远的事情,须臾,回过神来,笑道:“念平安,你说的是一支笛曲?”
阿梨点头。
“你腰间挂着笛子,会吹不会?”
“会。”
“那你方才说的念平安,会吗?”冯霖轻轻哼唱两句:“可是这首?”
阿梨脸上难掩惊讶:“是……但你怎会知道这支曲子?“
冯霖笑道:“这是江洲民间传唱的一支曲子。我幼年长在江洲,常听人唱起。”他没有撒谎,《长相思》确实在江州流传甚广,秦楼楚馆里几乎个个会唱。但他没有说的是,那支传唱开来的歌谣,原本只有曲调,词实是他后来填的。
“江州?”阿梨露出微微迷茫的神色,乾城已是她到的最远的地方:“哦……那是璧娘的家乡,不过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冯霖道:“你名字中有个梨字,可见过千树梨花盛开的样子?江州春日,便是那样一幅处处繁华却不艳俗的盛景,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
“……但眼下,我只想大家平安。你、我,还有你的姜大哥。”说这话的时候,冯霖神色中罕见地透出一丝郑重。他眉眼很长,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像只狐狸,有几分狡猾的味道,阿梨不敢信他多少也有几分原因在此。然而此刻他敛了轻佻,嘴唇平直的抿着,衬的他细长的眉目反而露出清冽之感,令人忍不住有一瞬的恍惚,仿佛他自来如此。
阿梨对着他的目光,握鞭的手轻轻转了转,鞭刺离他手心更近了,几乎贴着他的掌纹。他丝毫不退,与她四目相望。片刻,阿梨收回鞭子,转开眼:“我衣裳脏了,你说你有的是衣裳,快拿一身来给我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