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人(2 / 2)
“大人方才问你们,火是几时起的?”从人见两人慌乱下有些不知所措,提醒道。
晨钟年长几岁,为人稍沉稳,状态调整也较乃弟更快一些,连忙道:“大概是丑初。”
“大概?”闻大人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度:“你们是桑湖选出来的,连纵火这等大事都留心不到?”
“大人恕罪,王爷方才差晨钟与属下分别去保护这位姑娘和英王。属下两人离府时尚没有火势,到得城外方见到火光。属下两人担心王爷安危,飞马赶回来救王爷,可是已然迟…迟了…”
听两人说话时,闻大人上下打量了阿梨一眼,阿梨也正在偷瞄他,两人目光一触,阿梨只觉千钧压力透着那目光向自己压来。
好在他立刻移开眼,重新带上自己的风帽,走回到马边:“姑娘孤身一人回来,又一脸惶急,想必英王也已遇险失陷了吧?”
“你怎……”
阿梨惊愕尚未出口,已见他翻身上马,连忙转了口,拽住他缰绳,急急问:“你要去哪?你既比郑定北官大,能不能帮我救个人?”
闻大人轻笑,见她一张煞白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似霜后的红柿子,莫名想起一位故人,不知怎的,忽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探下/身来:“你要救谁?高平王,还是英王?我的本事,眼下只够救一个。”
阿梨脸色微变,听他这么说,果然皱眉思索,片刻,一咬牙,道:“冯霖,你快去救冯霖。他是因为我才得罪了郑定北,你能不能……帮我救他出来……”
“那英王呢?不救了?”那人淡笑。
“他……”阿梨低头:“我自己想法子。”说着,忽转向身后:“晨钟暮鼓,你们能……”她记得冯霖说过这两人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两人若肯搭一把手,她胜算更大一些。
晨钟暮鼓不敢应她——暮鼓心思更为简单,抬目征询觑了一眼马上之人,触到那人冷厉眼风,立刻道:“王爷失踪,我们还要去寻他。姑娘见谅——”
阿梨无奈,却也只能点头表示理解,捏捏腰间的鞭子,和怀里的药瓶,斟酌要不要把真的毒粉撒上去。
闻大人见她神色认真决然,脸上就差写上“孤勇”两个字,知道她打定主意要孤身再闯一遍寨子,笑道:“我与那金口岭有些渊源,姑娘若真要去,我且助你一把。这是那岭上山寨的机关与地形图,姑娘带着,许或有用。”
阿梨接过图,郑重抱拳,诚挚道了声谢。
看得晨钟暮鼓二人颇有些不忍。
阿梨与诸人在冯宅门口道别,阿梨驾马出城,几人簇拥那闻大人往驿馆而来。在驿馆安定下来,暮鼓忍不住问那按住他手的从人:“薛公,陛下……只要着大将军府调兵剿匪即可,为何不肯派人去救英王?”
薛柏冷冷白他一眼:“莫要妄揣圣意!”
却听身后一个声音轻笑着接口:“无妨,你想知道,朕来告诉你。”
两人俱是一震,薛柏忙下跪谢罪:“陛下恕罪!”见暮鼓一时惊愕、呆立不动,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拽他衣袖。
昭文双手扶起薛公,无奈道:“薛公莫要这样,如今我们在外从简,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等我过些日子回到宫中,早晚还得回到那套/中去。现下让我轻省些,过几天快活日子。”
“陛下……”
“像以前那样,叫我公子就行。”
“公、公子。”
昭文一身藏蓝色骑装,靠坐在回廊上。她而今已三十有六,面上却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因常年练武,身姿也与从前一样,瘦长挺拔。只眼底愈发窅暗,藏得住日益复杂的情绪,像一湾寂寂寒潭。
连薛柏有时候都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救英王么,来,坐,我告诉你。”她指指对面回廊上木栏杆,示意暮鼓坐下。暮鼓逡巡良久,在薛柏慑人的目光下战战兢兢落了座。座下栏杆犹如铁铸,还是刚铸好,没来得及冷却的铁。
在这样的诚惶诚恐之中,暮鼓听见对面问:“你觉得那小丫头功夫如何?”
暮鼓板板正正答:“轻功不错,但拳脚实在稀松。”
昭文继续问:“那你就没想过,为何她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暮鼓思索片刻,幡然醒悟:“有人需要她回来报信?”
昭文道:“我也不能十分笃定——你可还记得英王几时出的门?从他出门到金口岭的这段时间,报信是绝计来不及的,那么金口岭的匪人是如何知道英王定会打那经过、预先埋伏好的?有两个可能:一,有人熟知那小丫头性格,也熟知英王性格,甚至,若这个人不是阿铎,还熟知他的性格;或者二,那人派人埋伏在各个出城要道,金口岭遭伏只是碰巧。”
“我倾向于第一个可能。”
“所以……”暮鼓皱眉道:“您的意思是,您能猜到这人是谁?”
“这样的人,目前在世、我且见过的,天下不会超过五个。”昭文笑道:“不难猜。”
“那您不去救英王是因为……”
“用不着救。”昭文头枕着双手,斜靠在廊柱上。这么些年,她年少时的很多习惯还是未能改变。“若明日这个时候,那小姑娘带着英王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那就说明我猜的不错。若没有,我们再救不迟。”
“可……”暮鼓皱眉:“我还是不明白,这人如此处心积虑,为得是什么?”
“这个你不用明白。”昭文笑道:“大内高手并不少,你知道我为什么挑你们兄弟二人保护阿铎?”
暮鼓摇了摇头,懵懂一如既往。
“你们近朝堂的日子短,沾的仕宦气少。”昭文道,双目微阖,天亮前最后的一点月光投在她脸上,像以前军营中无数个守夜归来的黎明。
“那……”暮鼓沉吟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心底最后一个问题:“那高平王爷呢?我们何时去郑定北府上要人?”
“要人?”昭文轻笑:“不必,明儿一早,你们王爷就睡得饱饱的,自个走回来了。郑家人天生直肠子,要跟冯霖斗心计,还得再等个千八百年。”
暮鼓继续一脸懵懂,因为身材高大壮实,肤色黝黑,活像个一只反应迟钝的黑熊。
昭文道:“要短时间内点燃那样一座宅子,需要大量桐油。你出门时屋外墙根还未发现什么异样,未出城就发现宅子起了大火,这说明那些桐油的贮藏位置离宅子非常近——我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最近能掩人耳目的就近贮藏之所便是那宅子前门的酒肆——你注意到没有,今晚火烧成那样,四邻都出来看热闹了,惟有那酒肆,门窗紧闭,始终不见一人——”
“而恰恰好,你们宅子的花园中有一座二层小楼,登高而望,可将那酒肆内的情形一览无余——我猜阿铎当日赁下此宅也是看中了这点。我见那未尽烧毁的小楼轩窗大开,窗前摊着纸笔,摆着酒壶,便知阿铎常在此眺望。以他的敏锐,不会察觉不到那酒肆的异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