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疤子鱼(2 / 2)
冯霖微微沉默,片时,沉沉应了个“是”字,方道:“陛下将晨钟暮鼓赐给臣,料来是想让臣查黑疤子鱼,查到了黑疤子鱼,便知道了陛下的行程。”
昭文搁了茶碗,定定看他。须臾,淡淡一笑:“阿铎不愧是阿铎。”又问:“你是如何查到黑疤子鱼的?”
冯霖道:“微臣在永昌时,与太守衙门里的几位捕快交好,在一起喝了几场酒,听他们说起旧岁仕子遇害一案时,颇觉得有些蹊跷。”
“哦,怎么个蹊跷法?”昭文问。
“遇害的仕子都已参加过科试,落了第,在永昌的书院中上学,以备来年再考;家中还算富裕,衣食无忧。”冯霖答道:“微臣闲时上这些人家中看过,皆是几口之家,人丁不旺。除了那应试的仕子,并无其他壮力、也未见另辟收入来源——对未获功名的仕子,朝廷从无给薪供奉之例,这些仕子家用从何而来,值得一思。此外,微臣又去调了这些仕子近一年来的文章,非但不见半分精进,倒见应举之心渐淡,有愈来愈差之势。”
昭文轻笑:“究竟还是你心思细腻。但你又是如何将他们与桑湖联系起来的呢?”
冯霖道:“白鹭书院中有位掌学叫宋契,写的一手小楷瘦劲洒脱,世称白鹭体,与台阁诸臣推崇的方正字体迥异。微臣初不过好奇晨钟暮鼓在何处学艺,临离京城时调了桑湖的档案来看,发现那案卷中夹了几页地方上呈来的原稿,附在桑湖吏员整理的清洁述文之后。用的是白鹭体。”
昭文道:“朝中官员来自五湖四海,白鹭书院这两年登科的也不少,你怎么就笃定那原稿是黑疤子鱼所进呢?”
冯霖从容答:“陛下有所不知,朝中的台阁重臣向来自矜身份,嫌那白鹭体不够庄重端方,私下里多有贬损。上行下效,新登科的仕子一入朝堂,发现自己的字上不得台面,便暗下苦功,改了那白鹭体。是以,这白鹭体只在永昌地方风行。”顿了一顿,又缓缓道:“微臣一直好奇桑湖吏员不过百十来人,整理档卷已是件浩繁的事,如何腾出手来去地方收集这许多信息。荣幸陛下临行前容臣去桑湖一观,蒙陛下隆恩,微臣才得以窥见天机。”擅探朝廷机密是重罪,这话的意思是是你暗示我查的,非我自作主张。他语速一向不紧不慢、温温和和的,惟这当中却独有一分绵劲、滴水不漏。
昭文果然只是一笑,道:“不错,黑疤子鱼的确是桑湖消息的来源。这些跃不了龙门的仕子,有为朝廷效力的机会,势必会尽心尽力。”民间把仕子登科称作“鱼跃龙门”,但能跃龙门的鱼毕竟是少数,传说跃不过龙门的鱼落下来,身上会留下一道黑疤,因此被叫作“黑疤子鱼”。
“你既查到了黑疤子鱼,去岁仕子一案你可有什么新线索?”昭文问,她说的是因沈崖而起的那桩大案。仕子聚众弹劾郑图原本并不是大事,朝廷自有手段弹/压,可却有人趁乱作案,接二连三杀了数个仕子。
而巧的是,死的几个仕子都是黑疤子鱼。一时非但使郑图和仕子的矛盾激化,还让朝廷对郑图生了忌惮,可谓一石二鸟。
有人要动西北军。
这可是动了昭文的忌讳。
谁知冯霖并不答话,反道:“微臣进来之时听闻英王失陷金口岭,还请陛下着速令大将军调兵、进山营救英王。”
昭文闻言稍稍一怔,将手中桃糕放了一放,上下看他一眼,方问:“你是要救英王,还是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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