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朵花(2 / 2)
那个部位叫什么来着?哦,腹外斜肌。
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儿?”
话还没说完,江茹玉疾步追上去。
高跟鞋磕地,叩叩叩,敲的人脑壳疼。
贺关不自觉地想,女人还是穿平底鞋比较好。
“你到底去哪里?”江茹玉先一步,按住门把手。
连问两个问题都没回响,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急迫,像是逼问。
贺关本来就不耐烦的脸色,也开始变差,“你放我假了还管我去哪里,不合适吧。”
他一强,江茹玉就弱。
“我不管你。”她撤回手,挤出一丝笑,“你身上有伤,加件衣服。”
门背后正好挂着一件牛仔夹克,洗的发白,起了毛边。
贺关勾下来套上身,出了门。
*
下午四点钟的太阳,像熟得刚刚好的红心咸鸭蛋。
流的不是油,而是热浪。
贺关干脆脱掉夹克搭肩上,走几步就出汗了,于是拐进路边的小卖部。
冰冻矿泉水已经拿手里,他又放回去,换了瓶常温的。
咕咚咕咚灌掉半瓶,他抬手背抹嘴,好死不死蹭到烫烂的肉,疼得钻心。
他妈的,生气!
剩下半瓶没喝完,他拉开冰柜门,怒开一瓶冰冻矿泉水。
像跟谁过不去似的,一口气喝到底朝天。
小卖部老阿姨看他像看个傻子,挺精神一小伙,脑子可能瓦特掉了。
贺关能记得住腹外斜肌,记得住忌生冷,也一定没忘,徐百忧叮嘱过他,要打破伤风。
瑞安路上就有一家诊所,“寿蚨”有人得了寻常小病,一般都来这里买药。
贺关进去了一趟,没过两分钟,快步走出,跳上一辆公交车。
*
西府路的口腔诊所今天生意清淡,门可罗雀。
胡大BOSS不在,前台两位小护士趁机偷闲,你来我往分享各自最新追的网剧。
聊得正欢,有人推门而入,两人忙切换成标准服务式微笑,面向来人。
呀,是个帅哥!
“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鹅蛋脸护士嗓音甜美,抢在同事前面招呼客人。
“你们这里可以打破伤风吗?”贺关问。
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
鹅蛋脸保持微笑服务,声音越发软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口腔专科门诊。您有需要,可以去附近的医院。”
治疗室与接待厅隔着一面玻璃墙,贺关偏头望进去,空无一人。
转身想走又转回来,他说:“我不打针了,找人。”
一会儿一个主意。
鹅蛋脸微愣,继续微笑服务,“请问您找哪位,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耐心微笑,“请问是男士,还是女士呢?”
“女的。”
细致微笑,“那位女士长什么样,方便形容一下吗?”
贺关上下打量鹅蛋脸,姑娘脸都红了,他才再度开口:“比你高,比你瘦,比你白,比你漂亮。”
鹅蛋脸再笑不出来,她太难了!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旁边同事强压嘴角,对贺关说:“她已经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女生了。”
贺关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报多大希望。
他的想法很简单,赌徒心态——如果今天能再见面,好男不和女斗,他会既往不咎原谅她一次。
走出诊所,伤口又开始作乱,他含胸扶着腰等这一波疼痛过去,再直起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公交车。
没来由地,有灿烂笑容爬上脸颊。
还有点小庆幸呢。
越走越近……
擦肩而过?
走了!
贺关错愕,红尘一样滚滚的怒意揭竿而起,灿烂和庆幸被瞬间清算,化作齑粉。
卧槽!居然跟我装陌生人!!
本来想出口喊她,贺关只张了张嘴没出声,抬腿三步并作两步,像堵阴森森的墙一样,挡在了徐百忧面前。
脸盲加逆光,徐百忧没能立刻看清来人的脸,只觉他好高。
她被阳光晃得闭了闭眼,“请问有什么事吗?”
站这么近还继续装,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是我!”贺关如黑云压城似的,骤然迫近她的脸。
声音很耳熟,徐百忧下意识地伸手横挡住他的口鼻,转瞬收回,认出了面前这双眼睛。
她既不惊也不喜,“是你呀。”
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她凉燥的手心似有若无地拂过贺关鼻尖,他隐约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味。
不香,很古早的味道,像小时候奶奶洗衣服用的土肥皂。
心口便像微风里的秋千般,轻轻荡了一荡。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百忧问。
“天气好,随便逛逛。”贺关望望这边风景,望望那边风景,故作漫不经心。
她歪着头避开阳光,看着他,“随便?”
他望回眼前风景,面不改色,“当然。”
他也就是随便跳上一辆125路公交车;
随便坐了一个多小时;
随便在西府正街下车;
随便右拐走了二百来米;
随便进了一家没有漂亮姑娘的口腔诊所;
腹外斜肌随便疼了疼,就看见她对自己装傻……
想到这儿,贺关的心情不妙了。
心头微风转狂风,眉目间似酿起一场豪雨,他直截了当冷冷问:“你有那么不想见到我,不想和我打招呼吗?”
这样的误会时有发生,徐百忧耐心解释:“我脸盲。”
贺关不屑,切了一声,“你还能找个更烂的理由吗?”
“我确实脸盲。”唯一的理由,她只能再重复一遍。
连新的都不想编,不如不说,贺关眼神带刺,一字一句,“不要欺负我没文化,强调不会让你的理由变好。”
徐百忧噤了声,他不信,再多解释也没用。
无声抗议啊,贺关还满肚子火呢,他也臭着脸,闷着不讲话。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看一阵,只听徐百忧来一句,再见。
行行行,算你行。
贺关忿忿睇她一眼,甩着胳膊掉头走人。
做他们这行,从来不对人说再见。
徐百忧站在原地,似想起什么,忽然扬声叫住他,“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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