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魔（2 / 2）

用山头来比较，这妖怪怕是个没见过市面的。

“不才，清源山门。”少年背手而立，报起师门自有一种流淌在骨子里的骄傲。

蛇妖万幸似地点点头，将晕死在怀中的二人圈好，“那你帮我带句话给你们长老。”

长老？少年不禁奇怪，清源在世的长老有十来位，各个德高望重，仙名赫赫。只是清源一脉相传的宅属性，向来深居简出，少问世事。实在想不出哪一位会与千里之外的江中大妖有甚瓜葛。遂疑惑道，“确定是我清源山的长老？”

“对。”蛇妖停了停，一个名字反复在舌尖试探，“叫做菠萝……”

少年眉头皱起。

“还是菠菜的……”

这妖怪，搞事情……

“你告诉他，他的剑在这里，还有，于诱在等他。”

蛇妖长尾甩出，一片银鳞被少年捏在指尖。少年呆呆站立，心中反复念着于诱两字，就连大蛇使起法门遁走都成了后知后觉。

于诱。雾魔。一千年前死于仙魔之战的魔头。

那妖怪说的，不管是菠萝还是破锣，就都不是笑话了。世人少知的，清源的仙君季音。他有一个十分稀罕的小字，叫波衍。

而这位仙君，正是少年短短十数年人生，最为紧要的一人。

清源五峰里有座很是神秘的齐云峰，相传曾是华实纪年里那位以美貌名动天下的赡腴娘娘的仙府。可惜的是，美人易逝，唯有香传。百里闲入清源时，齐云峰已经被锁了，师姐偷偷告诉他，有位厉害师祖在山中修行，要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他幼年十分调皮，因师父纵容，打鸟抓猴都是连天上演。山上鸟雀、灵兽并一众小妖都很是怕他。

追追躲躲，小妖精们猛然发现了个蹊跷，但凡跨进齐云峰地界，百里闲便会有所收敛，一但上山，他便不能再追。精怪们大喜过望，一传十十传百，自此清源附近的小妖见百里闲就撩，撩完就往齐云峰跑。

他先头还能忍住，后来被一只青鸟叼秃了脑壳，现在还留着个拇指尖大的伤疤。那会子实在窝火，便裹着脑袋上了齐云峰。因是背着师父偷偷上山的，一切从简，只拿了看家的符契，提着与他差不多高的之华剑。

齐云峰很高，树木也比别处繁茂，飞禽走兽众多。他一路向前，爬得很远，总听见青鸟在前面叽喳，心里火气越积越深。等发觉前路不对，已是头尾颠倒，整个人悬在半空，叫天不应。

他用之华砍绳子，哪知这是浸了术的绳索，‘啪‘得一振，剑飞出去老远，再用符契，却都是些捉捕的法门，没一个伺逃生。

那只青鸟停在树杈上，很是轻蔑地笑他。百里闲便梗着脖子与它叫骂，最后气淤血积晕了过去。

醒来便在一座高榻上，惶惶然爬起，竟是一座涅白的大殿。金玉为阶，翡翠装点，左右各竖着两尊鎏金银的神兽像。银制香炉燃着安神香，香飘四溢。大殿门窗大敞，纱幔随风撩动，几只天湖梦蝶徐徐飞旋，翩跹，停落，再飞离。

殿门外走进一人，和光同尘，如日生辉。

“你醒了，可有不妥。”声音也清冷好听，与他这个人很衬。

百里闲傻站着，如嚼豆般吐出一句，“仙君。”

那人缓缓走近，蹲下身正好与小小少年齐平，温声道，“你是哪个峰的，师父是谁？怎么会一个人跑来齐云。”

百里闲晕乎乎地想：这个仙人一样的道君肯定就是在齐云峰闭关的师祖了，可不能叫他知道我师父是哪一个，万一败露，师父定要将我丢去方证峰拔草，“我是香师姐的……侍从，追青鸟……就……”

那人笑笑，冷清的眉眼都染上一丝暖色，如零珠碎玉，投进少年眼中，“是琼姬剑的侍从啊。”他抬头看看西下的斜阳，“你家姑娘晌午才来过，怕是没空接你回去呢。罢了，我也好些日子没下山了，便送你一程。“

他伸出一只手，任百里闲扯着，悠悠往山下行去。一路月满花香，鸟兽都很是乖巧，只静静停靠在枝头树下，浅声低鸣。百里闲走得慢，他便停下稍等，百里闲若走得磕巴，他也使些巧劲拉扯，如此两人合作，终于在月升之前下了山。

行至五云深处，才碰到三三两两的弟子，见小小师叔缩头缩脑被一美人拉着，即便好奇也识趣地不曾上前。

回到修身堂，百里闲指了师姐的院子说，“仙君，就是这里了。您要不要进来坐坐。“心里却在说：仙君，不要啊，师姐会打死我的。

好在这位仙君十分贴心，道，“你快进去吧，以后莫要一个人上齐云峰了。”他顿了顿，又接了句，“若要上山也要与你香师姐一同才是。“

百里闲忙点头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