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双（2 / 2）

百里闲挪近两步，一身白衣与雪夜相融，“这么晚了，师弟你去哪里？”

禾双轻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

百里闲无语，他便一甩头又往前走。走回庙堂，那婆婆已不见了，留一只小猫团在炭火旁呼呼大睡。禾双立在长明灯前，顺手提起铜壶，一盏一盏添起素油。

“这里供奉的是谁？”一名小弟子也走了出来，默默坐在大猫身边，“那台上没有神像，连一块牌位都没有，有些渗人呢。”百里闲摇摇头，“你怎么不去休息。”

“孙师兄打鼾呢，赵师兄嫌他吵，两人又闹起来了。你看，都出来了。”

百里闲回头去看，果然，少年们三三两两都来了炉火旁。无奈围成一圈，也不好干坐着，便有人提议做个游戏。正巧禾双添完了灯油，便有少年将他拉来一起。

这游戏是要两两一组，互相倾吐一件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或是说一个自己最讨厌的人。两人对比，说得不好或是不精彩便要由赢家指派去做一件事情。

几人正兴奋商量，赵青鱼也从房里出来，盎然说道，“说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便不能是杜撰的，也不能是从他人身上搬来的，要真情实意才是。说一个最讨厌的人，便不能说我们都不认识的，不然听得算什么意思。”

几个少年明显有些犹豫，“师兄，要说都认识的人，那不是太那个了吗？”

赵青鱼道，“游戏嘛，玩得就是个轻松刺激，这里就这么几个，你还怕谁给你传出去吗。放心。”他拍拍自己再拍拍百里闲，“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小师叔吗。”

赵青鱼从灰烬里拨出一根炭棍，轻轻一拨，转过七八圈过后那小棍便指向对坐的两人，一个圆脸圆眼一个长脸小眼，都十分好认，“好，就你们二人了。”

那圆脸圆眼的少年先张口，“在下李长秀。”

百里闲点头：长袖。

“不怕各位笑话，我要说的是一件我幼年时的事情。”

“我家在尾洲，那里是中原腹地，山水清秀人杰地灵，出过不少英雄豪杰，我自小便是揣着一颗英雄梦长成的。”

“有一年我随父母外出访友，遇见一讨饭的乞丐。那时正是正月里，乞丐断了一条腿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身上穿着破烂还有些伤口。我身上装着新年的红包，本想给那乞丐些铜钱，却被兄弟拦着，说这些人尽是装残弱骗人的。”

“后来住店，便听附近人谈论，说阮洲暴雪，冻死了好多人，有些逃难到中原，但却受不了中原寒冷，冻死饿死无数。我又想起那乞丐，央着兄长陪我寻找，第二天却听说他冻死在一间破庙，那小婴儿也死在一处，那破庙里还有十几条人命，俱都没了。”长秀讲到这里，眼神灰暗，很是没落。

“我父亲是一方太守，本是父母之官，我……我一直以为盛世太平，各地都该像我父亲治下一般丰亨豫大。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难过，也十分悔恨，便问我父亲，这样大的灾祸，为何无人发声，无人站出来救治灾民。”

“父亲却与我说，做人之艰难，天下之大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安身立命，人本就是世间浮萍，要立得住立得稳，除了不断磨砺自身，还要经得起天灾人祸的考验。我自然是不懂，与父亲大吵一架，说他以往说的英雄故事都是瞎编，他气得火冒三丈，这才把我送来清源求学。”

少年说完，脸色有些发烫，“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父亲，但先生曾说过，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我想好好学道，即便不能成为当世英豪，将来也能行侠仗义，保一方平安，要叫……要叫可怜之人再不用那么悲惨的死去。”

几个少年默默点头，鼓励道，“长秀，很好，你好好学道，将来一定做个英雄，大侠。”

赵青鱼无趣道，“下一个，下一个，轮到谁了，赶紧来说。”

那长脸少年忙道，“我是郑聪。我以前不叫这个，是许师父帮俺起的名儿。”

郑聪话还没说完，先弄了个大红脸，“俺从乡下地方来，没见过什么市面，刚听长秀讲的，俺就想起俺小时候了。刚刚说了，郑聪这个名儿是许师父给取的，俺本名叫郑大毛。”几个少年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百里闲也憋笑，再看禾双，也一样露了些微笑意。

“哪个许师父呀，教习的许真师父吗？”

“是嘞”郑聪点点头，“俺……我……”

赵青鱼捂着肚子，“诶呦，俺俺我我的，你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