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哎呦！这又是怎么了？我在外头就听着您咳的更厉害了，是不是没关紧门窗，又着了风了吧！”刘婆子蹙着眉，一脸担心的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青瓷坛子，小篆走上前来接，她却摇摇头，“你不懂！”执意等着严嬷嬷安置范氏躺平了，走上前来，才亲手递给她，嘱咐道，“这是枇杷蜜，兑在温水里小口饮，能压咳嗽，食补不如药补，可比吃多少甘草镇咳丸都有益！”

范氏眸子里的光随着刘婆子走进来，渐渐黯淡下去，身子又绵软无力的瘫在那里，连动都不怎么动了。

刘婆子又上前看了看，亲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儿，极和缓的说了些宽慰的话，才扭身对汝嫣小声说：“大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往这院里来，惹的你小娘这通咳嗽，痨病就得安心静养，时候也不早了，咱们都赶紧走了，这边也才好安心歇息。”

汝嫣又回头觑了一眼，突然见到范氏抬起一只手遮在双眼上方，衣袖滑下去，露出前臂侧面一颗米粒儿大的胭脂痣。

她脑子里忽闪而过一丝久远的模糊念头，可记忆就像指缝里遗漏出来的一粒沙，再翻来倒去的用力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皱着眉还想再仔细看看，就被刘婆子半环抱着给拥了出来。

屋里的灯随即就灭了。

刘婆子带着他们一路远离了范小娘的院子，才住了脚，瞧着汝嫣和姜湑悄声说：“不是我说大姑娘，这病人最忌讳激动了，这位哪回看见您和小郎君不是忧心焦虑的，定是一下子担忧自己病的厉害了不知何时能好，一下子自责不能好好照顾你们尽尽做娘亲的心意，心绪脑子一乱套，病情哪能不严重？大娘子早早的就说了，咱们让小娘好好静养着，什么烦心事也不碍着她，谁也不去打扰，就让她平心静气的，才能慢慢好起来不是？大姑娘今天就这么莽撞着过来了，郎君也不拉着劝着，白惹了小娘这顿咳，哎哟，若是让大娘子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你们遮掩才是！今天这事我不说，可你们也得听我一句劝，知道你们的孝心，可孝心不只体现在这见面上吧，咱们大家伙儿不都该为着长久去打算不是？”

姜湑也觉着自己今天确实莽撞了，吃了些酒，动作就有些迟缓，不然早该当机立断的拦下妹妹的，低着头心虚应了刘婆子的话，“不是汝嫣的错，是我一时没思虑周全，纵着自己和她一起莽撞了，打搅了小娘，又让母亲担心了。”

刘婆子本还等着汝嫣表态，半晌没个动静，就见汝嫣死死的皱着眉头，一副苦思不解的样子，心里有点打鼓，笑着冲姜湑道：“吃了酒，解酒汤不喝一碗，明早要头疼的，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如跟我去大娘子房里，早预备着你要吃酒的，特意的都给你留好了！”

姜湑正心怀愧疚，连忙答应着，看妹妹一旁黑着脸发愣，生怕刘婆子多想，瞧瞧拿自己身子隔开两人，手背在后头比划着，让小篆拉了汝嫣同去。

刘婆子不错眼珠的瞄着汝嫣，见她嘴唇翕动，借着弯腰掸鞋面的空隙落后一步，就听汝嫣嗫嚅着说：“付荣斋的水仙荔枝丸子......丸子就着芙蓉酥，还有......”

刘婆子一时失笑，悄声拉着小篆问道：“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什么吃的都没寻到？”

小篆做个鬼脸，“别提了，连口水都没粘着嘴皮子。”

刘婆子笑笑不再说话。

汝嫣却想着，仿佛就是她幼时被继母带着去买点心果子时，哪里不经意的一搭眼，瞧见了这么一颗胭脂痣。

不多时，过了跨院，到了正房门前。

云斜最先跑过来福了一福，就钻进去回说郎君回来了。

里面顿时就传出景大娘子格外宠溺的声音，“湑儿回来了？快进来，吃了酒不能在外面多吹风啊。”

年长几岁的丫鬟云剪打起帘子，迎着几人进到里屋，就见大娘子已经卸了钗环，换了便服，一副要歇下的光景。

大娘子先是拉过汝嫣坐在自己身旁，索性用手臂半圈在怀里，因四周没有外人，便不住的用手摩挲她，和蔼慈祥的笑眼却望着姜湑，从上到下的瞧了个透，跌声说：“我的儿，又打木射又喝酒，身上累不累？我早让云剪煮了滚烫的醒酒汤，一直在小炉子上备着，你好歹喝了再睡，不然要伤胃的。”

刘婆子立在一旁捂着嘴笑说：“咱们郎君都十七岁了，连大姑娘都十五岁了，大娘子还只管像看顾小孩子一般，这方方面面啊想在头里，倒不说他们心里嫌不嫌您腻歪，就是我们这些人，可都越发被您衬得像不尽心侍候似的了，这可真是要冤死人了。”

大娘子被这几句说的愈发开心了，拉着汝嫣的手拍了拍，那神情，仿佛眼前的一双儿女真的只是幼童，“他两个年纪再大也是我的孩子，我自己一把一把拉扯大的孩子，真真心尖子上的肉啊，只要他们别厌烦我，为他两个担着一世的心我也乐意不是？”

汝嫣原本心里有事，可眼前一副母慈子孝的氛围，她也只好暂时收了心，先紧着一件眼前十分重要的事说：“母亲，刚哥哥说寒食的时候，若是天气好，就带我出去踏青放风筝呢。”想着大娘子此刻情绪貌似不错，应该不会拒绝。

姜湑笑着附和：“是啊，到时候我陪着母亲和妹妹一起，好好出去玩上一天吧！华源寺后面半山坡的樱花也都该开了，蔚家的下人昨天从山下过，今天学说好看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