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苏家,出苏家(1 / 2)
进宫前我在舅舅家里住着,学了三个月的规矩。如何行,如何止,如何坐,如何卧,为的不止是礼节上不出差错,更是为了要像我那早逝的大表姐,苏家良熹。
外祖母的年纪很大了,她一时把我认作她的小女儿,搂在怀里不住地揉,一时把我认错成她乖巧的大孙女,问我为什么抛下一双儿女不管不顾,她说养在宫里的孩子一没了娘亲,一场霜降就给冻死了。
我只好安慰她说现下已经开春,外间春光明媚,宫里也是一样的。
我成了她苏家的女儿,我再不是我自己。
只有良萃知道我的本来面目,“你是哪里来的山妖精怪,为何变作我姐姐的模样,还盗去了她的簪环,你打量着祖母眼花了不识人,我的眼睛可好着呢,看我令你显出形来。”
在苏家的花园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良萃,哥哥口中的“光脚二妹妹”,倒是好好地穿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在脚上的,她的长相随了她母亲,五官小而周正,圆圆的脸,大头随她父亲,头大身子小,很有劲儿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她送了我一份大礼,那时我站在苏家花园的清池旁边,远远瞧见了她便站住了脚,等她过来好姐妹见礼。事后一想,实在是应该离那水池子远些的。
苏良萃远远瞧见了我,卯着劲便冲过来,她的势头太足,是以我没听清她见了我时嘴里说的那些话,也躲错了的方向。若是我不躲,最多不过被撞个后仰,可我躲了,就躲到才化了冻的水池里去了。
“妖精,你上来,我知道你淹不死的。”苏良萃在池边喊我,我听见跟着她的丫鬟要去叫舅舅来,被她一把揪住了,恐吓着去了就要丢下来陪我。
“她自己不长眼,专往水里躲。”苏良萃又高声嚷着,我听见岸边似乎有了更多的人脚步声音,只盼是个能治住她的,否则我就算上去了说不准还得下来一回,干脆不挪窝的好。
“你这丫头,再不撒手,淹坏了可是一条人命的事儿。”
“二哥不许告诉爹爹去,不然该不让我吃核桃了,娘说吃核桃聪明。”这是苏良萃的声音,她那脑子就值一个核桃那么大。
我听着似乎是有转机,便露出头来。
“你看,我就说她是妖精变得吧,这不是自己浮上来了?”苏良萃拍着手笑,拉着身边的丫鬟砸核桃吃去了。
“你把丫鬟给我留一个啊,我得上去啊。”我在水里直跺脚,那池子没多深,直到我腰的高度。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方才同苏良萃说话的那人自岸上伸了一只手过来,我听苏良萃唤他二哥,这怕是我的二表哥苏榕了。
我没接他的好意,自己攀着岸边上去了,把浸了水后有千斤重的斗篷裹得紧了又紧。
“多谢二表哥。”我向他福了一福。
“你是张家的月表妹?”□□亦执礼回了。
我心道,你苏榕上头就一个千金的姨母,还论什么张家合家?
“是。”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不做声。
“哟,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去向夫人回话,这才一眼没瞧呐。”带我进来的赖妈妈大呼小叫着走过来。
您这一眼够长的,够寻常人死过多少过儿了。
“不关别人的事,我瞧见那池中的花开得好看,没留神滑了脚。”我依旧是在内中腹诽,面上不显什么。
苏榕表哥神情古怪地看看那池子,又看看我。大概是怨我编瞎话不会挑人话编。
“表哥不知,月儿素来不爱红绿,就得这死了一季又在池里冻了一季的残荷最得我心。”我说道。
“姐儿快别说话了,赶快去换了这一身去,容婆子我去看看萃姐儿那里可有合适的衣裳。”赖妈妈拉着我就走。
“不劳妈妈费心,张家也带着衣裳了,都是现成了,省的尺寸不合,又费人工,只是向妈妈讨个换衣裳的地方就是了。”那婆子只顾着自己走得快,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她身后有些没好气地道,我怕你家姐儿的衣服上也长嘴在上头,半夜里要核桃吃,我却拿什么把与她,只好舍下皮肉罢了,这衣裳上身穿过一晚上,第二日日头一照,就只剩衣服在床上了,岂不是坐实了我是精怪化身的名声?
实在不是我要牙尖嘴利,这婆子的态度委实遭人恨,我爹爹虽是高攀了苏家的小姐,却也没将苏家门口的石狮子背了去,哥哥的军功也是血肉博来的,如何就这样地被她瞧低了去?
万幸的是我在水里滚了这一遭没落下病来,连风寒都没得一个,不然倒是可以依了哥哥的计谋。
两天后我才知道,舅母因失了爱女,一直病着,家中事情也就无人打理,才闹得那样不像。
良萃将我撞下水的事还是让她知道了。确切的是,她当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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