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除此之外，她竟好像未卜先知，一瞬间预见了自己的一生，知道了将会发生什么。

陆鹤章如此侮辱她，但她的大哥并没有愤然和此人断交，反而惋惜自己不能和陆鹤章成为亲戚，不仅言谈间对此人多有回护，还劝说她理解陆鹤章，不要心存芥蒂。

然后，“她”委屈不甘，求大哥带她到沪市生活，在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另一个真相。

原来陆鹤章登报解除婚约并不是为了反抗什么包办婚姻，纯粹只是因为他恋上了一位美丽优雅的小姐，而这位小姐以他有婚约在身为由婉拒了他的求爱。

于是，天真的陆鹤章在激情的支配下，没有和家里商量，就径自以自己的名义发出了解除婚约的声明。

未来的“她”受不了这么荒唐的真相，却无力报复，反而被深感颜面大失的家中长辈带回家草草嫁掉，出嫁两年就难产而亡。

阿筠过去很有些敏感的小性子，按说骤然知道自己的未来，内心应该受到很大的触动才对，但她发现自己现在变得很平和，似乎有种什么事都能解决的笃定。

这让她心里有个猜测，过去的她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她，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如果放在从前，哪怕心中对大哥怀有不满，她也不敢这样出言讽刺。

余启明没料到妹妹会这么说，露出一个略懵的表情，随即辩解道：“你怎么这么想……鹤章与你有缘无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阿筠只是冷笑一声，扭过脸去。

余启明无奈，低声下气道：“鹤章不是坏人，他只是天性烂漫，纯出于诗人的本性，你又何必苛求他懂得世俗礼节呢？”

见大哥只是一味偏向那个做错了事的陆鹤章，阿筠不禁觉得心寒，忍不住道：“大哥满口只是为他开脱，难道他背信弃义没有错，我不肯原谅倒是错？”

余启明被她驳得无言以对，心中生恼，喝道：“你懂什么！鹤章他是新青年，你不进步，思想上不能和他契合，怎么能做夫妻？今天是老太太寿辰，赶紧去梳洗打扮，叫老太太看了放心。”

他说完，就略显狼狈地匆匆离开。

阿筠见碧箫正偷偷觑她脸色，生怕她发怒似的，不欲为难下人，招呼她道：“去打水给我洗脸吧。”

碧箫松了口气，服侍她洗脸梳头，打扮停当，主仆二人出门往余老太太院子里去。

余老太太爱听戏，领着全家女眷在花厅里摆下酒席，戏班子就在花园里搭台唱戏，花厅三面开窗，正好看见。

台上咿咿呀呀的，一折戏正唱到凄婉动人处，席上几个未婚小姐听入了迷，余老太太也闭着眼哼，只有余大姑眼尖，一眼看见阿筠来了，忙过来拉她的手，笑道：“多时不见你，竟然出落得比先前还标致了。”

余大姑的丈夫宦途失意，家业败落，她如今带着儿子，一月倒有半月往娘家这里打秋风过活。

在阿筠的“预知”里，她后来就是嫁给了大姑的儿子，从此向着绝路一去不回头。

她顿觉有些不适，不露声色的从大姑手里抽出手，上前给余老太太拜寿。

老太太眯着眼瞧她，身边的婶子凑趣地笑道：“老太太好福气，有这么标致的孙女，往这里一站，活脱脱一个拜寿的麻姑！”

老太太被逗笑了，连连摆手说“当不起当不起”，慈爱地叫阿筠坐在自己身边。

阿筠小时候，老太太是不大搭理她的，后来长开了，老太太才待见她，这老太太的处世态度颇为潇洒。

大哥已经在席上落座，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对阿筠点头。

才坐下，李妈从廊下过来禀报道：“宝兴陆家来人给老太太拜寿。”

老太太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来了几个？”

“来的是两个女人，说是奉陆太太的命。”李妈回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阿筠一眼，命令道：“去把她们带过来说话。”

李妈领命而去，不多时果然带过来两个中年妇人，这两人都梳着元宝髻，看起来整洁体面，上来先给老太太磕头，奉上礼单。

老太太接过礼单，打眼一瞧，见陆家的礼物丰厚，心知是怎么回事，转手送到了阿筠手里。

阿筠手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东西，倒没什么反应，按老太太的意思收起来罢了。

“我们太太问亲家老太太好——”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齐声道。

老太太不悦地打断道：“什么亲家，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亲家。”

两个女人忙道：“先前是我们少爷自作主张，我们老爷太太断然不会听他的，我们太太说了，等少爷回家，叫少爷来府上负荆请罪，一定求得贵府的原谅才肯饶他。”

老太太冷淡地道：“不必了，离了陆家，还有马家牛家，总归我们余家的女儿还不愁嫁。你们既然大老远来了，就去喝杯寿酒，解解乏，别的不必再说。”

两个女人本来还端着亲家的架子，老太太这坚决的态度一摆出来，她们倒气短了，含糊道：“谢老太太赏。”

待两人下去，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冲着长孙埋怨道：“看你找的好人家，如今你妹妹的名声都坏了，以后还怎么找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