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旧林（一）（2 / 2）

“嗯嗯！”

“嗯……”桓温若有所思地轻拍桌面，“那么，你与王家的婚事也该开始准备了……”

桓琂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

“我想一直陪着祖父，不想那么早嫁人……”

“那，要不要祖父帮你退婚？”

“啊？！”

没想到祖父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桓琂一时有些错愕。

“你姑姑前几日来信，又是一通抱怨你姑父的三心二意，自从她嫁给你姑父，归家时就没有见过她展颜一笑，我现在，也不确定当初让她嫁到王家，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我们桓家不同于那些名门望族，我们起于寒族，即使后来发达起来，依然被诸多门阀士族所轻视，对于桓家而言，与名门联姻，是最好最快的跻身名门主流的做法。”

“所以当初，我答应了你姑姑与王恺的婚事，后来，王坦之想让你嫁给他的孙子，我也答应了，今时今日想来，我们根本没必要对那些世家贵族奴颜巴结。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自己去夺便是！即便是江山……”说到这，桓温忽然缄口不言。

“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只问你，你真的不想嫁吗？”

桓温的话令桓琂感动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

“祖父，你这次回到建康，真的是……别人口中说的那个原因吗？”

就在他们动身前往建康的前两天，一些不好的谣言流传开来，她那嫁到王家的姑姑来信了，信是写给祖父的，在信中，姑姑对祖父前往建康的行为百般劝阻，甚至说出了“望父亲做好臣子的本分”这样激烈的言辞，不知是源于被迫还是主动为之。

祖父在读完那封信后勃然大怒。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

建康元年二月，晋国辅政大臣大司马桓温动身前往建康城，朝见年仅十二岁的幼帝司马曜。

幼帝与权臣，怎么看都是一场猫抓老鼠实力悬殊的拉锯战。

一时之间，关于桓温将要诛杀司马曜派系的重要大臣王坦之、谢安二人，然后篡夺幼帝司马曜的帝位的谣言铺天盖地而起，建康城内人心惶惶。

十四岁时的桓琂，太过相信永恒不变的宿命，总认为如果一花一草迟早要枯萎，就应该自觉远离美不胜收的它们，因为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上天是会降下惩罚的。

就像她与王霄之的婚约，缔结于敌对双方桓王两家，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抱有希望的话，就不会失望。

天边的乌云愈加厚重，辘辘前行的车队忽然在此刻停了下来。

前方车队中分流出一小队骑兵，绕了一圈，朝着桓琂马车的方向而来。

“是四爷和大公子……”隋珠有些迷惑地看着面前渐行渐近的骑兵。

“阿琂！”一道欢快的声音传入桓琂耳中，骑兵自动分成两行，凸显出中间的两道身影。

一人骑着五花马，穿着银白铠甲，戴着冲角付胄的兜鍪，身姿修长挺峻，面容年轻姣好，目不斜视。

另一个则骑着一头毛发乌黑铮亮的驴子，看起来有些年岁，但神情宛如儿童般天真稚嫩——刚刚呼唤桓琂的人便是他了，此刻他正笑呵呵地看着她。

年轻一点的男子对桓琂说道：“前方新亭，有文武百官夹道相迎，祖父特意命我保护你和四叔。”说话的人是桓府世子桓熙的长子桓旒，亦是桓琂的堂哥。

听闻此言，桓琂与隋珠对视一眼，皆冷汗涔涔。

该来的，还是来了。

祖父真的想杀了谢安和王坦之吗？

王坦之，可是祖父的好友，桓家的亲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