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旧林（二）（2 / 2）

桓琂从隋珠手中接过她刚刚从士兵那里拿来的干草，然后放在驴子的嘴边，驴子立刻大口咀嚼起来。

过了许久，驴子吃饱了，桓琂再次牵动它时，驴子终于愿意朝前挪步。

桓祎欣喜地跑到桓琂面前，拉起她的手笑道：“阿琂，你真好！走，我带你去骑驴子！”

隋珠看见桓祎拉着桓琂的手，暗自捂住了眼。

桓琂面色很不好地甩了桓祎的手，然后拿出手帕使劲擦了擦刚刚桓祎碰过的地方，一举一动皆流露出不怎么高兴的意思，并对桓祎说道：“不用了爹，你自己去玩吧！”

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晋朝官员蹙眉地看着这微不足道的一幕，快速地拿出纸笔写道：“桓琂身为人女，却嫌弃傻父，不知感恩，有违孝道，绝非公子良配！”

他只看到了桓琂厌恶地擦了擦刚刚桓祎碰过的手，却没有看到桓琂耐心地替桓祎安抚驴子，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会有很大差别吧！

况且，桓琂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她厌恶男子的触碰。这是一个怪癖，并且是从小到大皆有的怪癖，配上她那种过分清冷的容颜与气质，不显得疏淡狂狷才怪了。

“隋珠，你说，像我这样的女子，有人愿意娶我吗？”坐在马车上，桓琂忽然问道。

“小姐，你不是已经定亲了吗？”隋珠一口拆穿她。

桓琂愣了愣，欲语还休。

许久，叹了口气。

“隋珠，你这样太没意思了，你现在应该说，不管我有着怎样的怪癖，但是瑕不掩瑜，娶我的人肯定趋之若鹜。”

“小姐，隋珠撒不来谎。”

“切，对着旒哥哥时，你倒是能说出很多言不由衷的话来嘛！”

隋珠登时通红了脸。

“隋珠，你现在和旒哥哥进展如何？”桓琂虽然知道隋珠喜欢桓旒，且桓旒也对隋珠有好感，但还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凭桓旒的身份，他是可以随意宠幸一个丫鬟的，她真怕隋珠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夺魂摄魄占了便宜。

“什么进展，我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他是桓家的大公子，我不敢奢望什么。”

听了此话，桓琂也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话题起得好没意思。

***

谢安瞥了领兵而来的桓冲、桓熙一眼，手掌在袖中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与同样忧心忡忡的王坦之对视一眼后，笑着看向桓温：“在我的家乡，有一种鸟，在极高处筑巢，雏鸟长出翅膀没多久，母鸟会衔着雏鸟往下扔，雏鸟从未体验过从高处坠落低处，因此它会拼命扑腾翅膀，如果它学会了飞翔，就会一直往上飞，飞到比鸟巢还高的地方。不知桓家是否也似雏鸟，因为曾从高处坠落低处，所以才如此欲壑难填，嗜权如命——”

他的话锋一转：“大司马还忘不了先祖桓范一事吧？”

似乎看到了电闪雷鸣，桓温脸色大变。

“你是如何得知……”

“安石一人之力，自然无法探知如此隐秘之事，”谢安打断了桓温接下来的话，“但安石身后，还有名满天下的太原王氏、陈郡谢氏，以及和我共同对抗大司马的门阀士族。士族秉权而能久于其任者，一般都是家族盛势名扬四海。无论是太原王氏、琅邪王氏、颖川庾氏，还是我们陈郡谢氏，皆是如此。只有你们谯郡龙亢桓氏族单势孤，更何况还有一个因曹爽获罪，而满族被诛的桓范先祖，即使你谋得了帝位，这江山，能坐稳吗？”

谢安字字珠玑，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