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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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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醉看起来全然未受白天之事的影响,逗了一会儿不听,起身把外氅拢紧,作势往门外走,道:“小翠,我出一趟门。”

想到白天心惊胆战出门的经历,小翠担忧地问:“您又去哪里?天已这么黑了。小心掌门……”

“旧宗祠。”听到她提及林天会,林醉连忙打断道。

不同于她挨打的宗祠,旧宗祠是两年前荒废下来的。

小翠一愣,知道那一直是她心头的疤,没再劝阻。

旧宗祠位于西楼。

卿山是座矮山,山顶是一片平地,曾经这里盖有大片寺庙,东南西北四角都有钟鼓楼,如今变作卿门的署部,也以“楼”字分划区域。

西楼是大家的住处,东楼和南楼分别是商业街和操练之地,北楼则是重地,有议事堂刑堂云云。林醉在西楼的住处名清吟小院,此外,不远处名为清眠小院的空宅子,是她弟弟林昭曾经的居所,如今也归了她。

旧宗祠在西楼的树林里。

曾经这里没有树林,然而林天会为了让人不再靠近旧祠堂,命人栽培,如今已有成效。不光如此,林天会还建了巡卫队巡逻,以防有人偷偷闯进去。

但千防万防,也防不住隔三差五便偷偷潜入的林醉。轻车驾熟地避开巡卫,林醉走近祠堂,见院墙斑驳,内院荒瘠,感到风过,凉人骨皮,握紧灯笼柄。

巡卫倒是好躲,可灯若灭了……

她有夜盲症。

走进烧毁的祠堂,林醉心中发沉。她来这里是找寻线索的,但次次空手而归。

这座旧祠堂两年前失了大火,从此荒废。

两年前,娘的忌日,她在一片热感中睁眼,入目是窜天大火,嗓子像被燎过,痛得说不出话。那时她看着天花板认出祠堂,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熟悉而急切的呼唤:“阿姐!”

听出是弟弟林昭,林醉想出声呼救,却被浓烟呛得咳嗽。

寻着她的咳嗽声,火光中,一道身影急切地踢开石头,朝她走来……

为了照应弟弟的脚步似的,林醉缓步走进大堂。

大堂只剩一半门框,如堂外墙壁一样焦黑。她手里的灯笼照尽满屋风光,榻柱断木焦黑糊结,积土在风干的木板上,与蛛网上慢爬的黑蜘蛛相顾无言。

接下来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林醉胸口憋闷。

那时她迷迷糊糊闭上眼,感到弟弟抱起了她,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心安地闭上眼。临睡前,听到弟弟和门外的什么人焦急地说了声什么。

再醒来,神智尚未清醒,迎接她的便是她爹的一巴掌,是他在她惊惑的目光下的一句质问。

“早说不让你去祠堂祭奠你娘,为何要去?”林天会眦目欲裂,面色憔悴,说完离开她的屋子,门甩得哐当响。

后来林醉才知道,他之所以憔悴,是数日饱经丧子之痛。

林醉派人找寻不见踪影的小翠,很快,小翠跪到她面前,捂着脸泣不成声:“少主……为救您,死了!”

当时的少主,是弟弟林昭。

“噗——”大脑嗡了一声,林醉吐出一口血。百般滋味在心头,她震惊,怀疑,绝望,最后说不出话,泪水漫漶,接连咳嗽数声,“怎、怎么,咳咳!”

小昭明明出来了!

可确实有人在大火燎尽的废墟中找到了林昭的尸体。

那一年卿门动荡,少主之位空虚,林天会顶着林昭追随者的反对,让她成为了少主,名曰“继你兄弟之任”。

“兄弟之任。”手中灯火炽明,林醉素来生动明媚的脸被舞动的烛火照亮,双眸闪烁泪光。

她自小任性,脾气火爆,遇到不快之事必发脾气,而弟弟一味纵容,爹管之过枉致使她十分反叛,她心知上有爹顶天,后有弟弟立地,每天便只知吃喝玩乐,从来没觉得天下形势同她有什么干系。

可那场火偏偏,把她推到了卿门少主之位上。

林醉轻叹了一口气。

那日并非娘的忌日,她并未前去祭祀,是被人打晕了丢进去祠堂的。

是谁?她没有看到。是想害她和林昭姐弟两个?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困扰着她。

林醉闭眼,再睁眼,面容像一瞬老了十数岁。她眼神澄澈坚定,声音却沙哑如老妪:“我一定会的。”

林醉拿起地上的一块碎石,起身,麻木地在一根倾倒在墙角的柱子上刻下三字,一笔一划用力深刻,动作熟稔而缓慢,更像是刻在心上,喊给谁听。

对不起。

“对不起……”

石子落下,落在不知是谁的呜咽声上。

她总在弟弟面前任性,可明明她是姐姐。林醉想起,林昭常屈起食指敲林醉的脑门,叹道:“惟铲恶锄奸,世道昌盛,我才有闲时陪你买好看的衣食。阿姐你以为,我这位置就这般好坐?”

她当时八岁,一拳捶回去,嗔道:“我看你是每日跟爹外出游玩,也没辛苦得紧。”

可成为卿门做少主后的两年,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竟被说成妄然任性。再后来,她被传好色风流,丑陋粗鄙,才知道,这位置没有那么好坐。

林醉捡起灯笼走到外面时,发现天色已变,风雨欲来。

一阵寒骨的风刮过,在她恍惚间把灯笼吹走,她诶了一声正要去抓,却见灯笼撞到墙壁,烛火瞬间熄灭。

“……”

林醉无奈道:“老天也看我不顺眼了?”

看不见事物,四识便对周遭一切事物更为敏感,林醉听到风在动,闻到青草的清香,嘴里好像留存着逗不听时啃的脆果的味道。

夜黑风高,素来张扬的卿门林少主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扶墙辨风,向敞开的大门外面走去。走到大门门槛后面,林醉用脚踢了一下,确认不会绊倒,刚迈步过去,身体僵住。

台阶下面好像有一个人。

林醉的手抠紧门槛,情绪翻涌。

此处早被爹封为禁地,并不该有人深夜来此,莫非?

稍作沉思,林醉冒然迈下台阶,这时却听到右侧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人冷厉的吼声:“果然有人擅闯!在那边——”

林醉往右看去,看到一片光亮,心里顿时暗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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