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阮金玲依偎在母亲怀里,被家仆护在最中间,也伸头瞧个热闹。
前方开路的仆役掩鼻。
“哪里来的小子,硬杵在路中间不让人过。”
“这位公子,我们这都是女眷,路又窄小。庙里都是善心人,不如行个方便,让一让吧。”有婢子出言劝道。
小子不答,仍旧死死盯着应氏。
她在想,她就是我的母亲吗?她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是谁?
应氏实在不忍猝视,见对方不动,便吩咐道:“算了罢,我们绕一绕就好了。”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仆役们便都依言,但心里都觉这少年古怪,在行走间用人墙隔着他,以免对方暴起伤着贵人。说来也奇,这少年目光随着人群移动而移动,不错眼地凝睇着应氏与阮金玲,身体却没有什么袭击的动作。
但饶是如此,阮金玲也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小声道:“娘,他还在看我们,怪渗人的。”
应氏觑了一眼,偷偷抓紧了阮金玲的手。
“是……咳咳,”这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鼻音,“是阮家三夫人吗?”
应氏搂着女儿阮金玲脚步不停。
晚吟嬷嬷代答:“是忠义侯府的女眷,不知小公子有何事?”
“我,我、我……”她一下不知从何说起。
应氏浅笑一下,嘱咐道:“去包个红包。”
晚吟嬷嬷便取了一两碎银,用红纸包起来,塞到对方手中,“夫人心善,拿去买件新衣衫吧。”
那人攒紧了这一两碎银,有些不知所措,耳边传来阮小姐天真、怜悯的话语:“二九的时候,阮家会发粮赠衣,若是生活不便,到时可以去领一些。”
“哦……谢谢,”她只觉嘴里衔了一颗莲心,但还是要张口去问:“你们感情真好啊……”
素来是这样,我送钱,你说几句吉祥话。应氏心中一片了然,但还是被瘙到了痒处,听得心花怒放,于是她说:“呵,这么好的女儿我不疼她疼谁?”
阮金玲只吃吃地笑。
……
她们错身而过的时候,那草崑粗衣、蓬首垢面的人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般,茫然失措地伫立在原地。
不远处,向菩萨请完了罪、卸下一身负担的刘氏急匆匆地追上来,嫌恶地看了路边呆立的乞儿一眼就离开了。
她走过的时候有一阵风,好大好大,一下吹落枝上开得最盛、最美的一朵花。
……
而三月之后,阮府外院,笑月又回忆起当初的心情,那让她茫然的情绪又生出来。旁边赵婆子见笑月不说话了,觉得无趣,只低下头继续择菜。
“笑月,笑月——”
春杏走过来叫人,“快来帮我一道打水,我——”她一下呆住了,话全吞回肚子里去。
“笑月,你、你怎么了?”
赵婆子凑过去瞧,那入府来一直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此刻抬起头,像极了她少时被父母一块糖骗到牙行卖身时的模样。
——世界的丑恶与残忍,最亲人的伤害与背叛猝不及防地陈列在她眼前。一个连哭都还知道是什么的孩子,却体会了世上最悲伤的感情。
“我、我我……”笑月茫然失顾地看了看左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睛酸胀地厉害,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去。
春杏嗔那多嘴多言的赵婆子一眼,犹豫着用手拍抚着笑月的背,一下又一下。
“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只要乖乖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侯府的主人家都那么好……”
笑月却瞪大了眼睛硬深深憋住了,她不想哭,怕它一旦流下就再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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